寰宇古今 ✐2008-01-01


墨西哥紀行

袁行之

 

  訪問中國歸來,我們去到墨西哥。
  那裏有一雙宣教士家庭,是美國俄勒岡州(Oregon)的一個小教會差去的;他們的母會與我們從前住的撒冷市不遠,所以有機會認識。他們說:在墨西哥工作的那個州,住着一群中國移民和他們的後裔,可能有四萬多人。訪問中國歸來,在洛杉磯着陸,於是我們就近踏上往南鄰的旅程。

  飛機的航程不遠,我們就破雲降落在墨西哥的土地上。
  真似乎是到了亞洲!當地的居民,跟我們面型體態差不多,只是皮膚顏色略深一些。難怪十六世紀的歐洲殖民者,有一大段時間,以為自己已經遶半個地球到了印度,所以給他們印地安人的名號!
  到達那裏的第二天,同那位宣教士在街頭漫步。忽然,有一個皮膚黝黑,看來似是墨西哥人的婦人,走來牽着我的手,親切的談起話來。我當然不懂她說些甚麼。經過那宣教士的翻譯,才知道她所說的:
  “你們不要以為我是乞丐,我父親是中國人,母親是墨西哥人。我的堂兄是這州的商會會長。如果你們要去探訪在那裏的中國人,他可以為你們介紹。”接着,他給我們他堂兄的店名及地址,由那位宣教士記下。
  你信有天使嗎?她真似乎就是天使。
  可惜,我們跟她有共一半血統的同胞,卻覿面不能交談,需要由白人代作舌人。

  墨西哥人在美國有些受歧視。不過,他們並沒有投石報石,而是最友善的民族。當年蘇聯的托洛斯基,失勢後就投奔墨西哥;以後,也有許多的過時政客,以那裏為避難所,都受到歡迎;也許是膚色相同的緣故吧,他們對華人更是友善。據說:兩個世紀以來,在墨西哥寄居的華人與本地人相處,十分融洽,墨西哥女子嫁作華人婦的,遠比與白人通婚的為多。至於種族衝突的事件,幾乎可說是沒有,紀錄中只死過一兩個人,屬於個別性和地方性的;當然,這樣的事,在同族鄰居中也有,是難免的,卻絕說不上是集體排斥。

  墨西哥國旗的顏色,是紅色,綠色,中間有黃褐色圖案。傳說有一位“中國夫人”,曾被海盜劫持;後來在墨西哥獨立戰爭中,有過相當的貢獻,似乎是女英雄類的人物。他們國旗的顏色,就是中國夫人衣裳的顏色。這似乎只是稗史。但墨西哥人對外國人的容忍與友好,確是事實。在到處避忌排擠華人,以為是“黃禍”的時候,雖然只是為經濟因素,墨西哥伸出友誼之手,也是可貴的。

  墨西哥城是國家的首都,無可爭辯的,是世界第二大城,但他們想成為第一;城市人口有九百萬人,再加上近郊大約相同的數目,約一千八百萬。誰不想知道正確數字?政府也想知道,但付之闕如。據說:政府有次舉行普查,特地放假一天;人民以為是良辰難得,待在家裏可惜,就紛紛外出,調查結果,人口數目比他們相信的驟減了許多!結果還是估計勝如統計,容易得多。
  城中的粉紅區(Zona Rosa),可真是壯觀!那裏是向世界展示的觀光區,道路寬如天安門廣場,八線車道,外加交通綠島,慢車道及行人道,確實偉大。不過,離了這塊“寶地”,就另當別論,各樣的貧窮,都市的病態,就面目全非了。不需雙城記,在一個城中,有兩個世界:最豪華的旅社,最富有的人,最高級的享受;不需要多大距離,就是最貧窮的陋舍群,最貧窮的人,最低級的生活。兩社群和睦並存。
  中國人是有名會烹調的動物。水陸空各種各類的動物,是人餐桌上的美味,動物們卻沒有哪種能夠烹調,所以,文化悠久的中國,以嗜美食著名。世界到處有華人腳蹤,也到處有“中華料理”。當然,這個名詞來自日本,種族相近的東瀛,肯這樣推重,可見華人食道之精。
  墨西哥自然也不能例外。只是那裏的華人,學了些當地人隨遇而安的精神,肯幹而不必那麼自苦。餐館的生意,在下午二時“晚餐”後就收檔了,未申時刻以後,要吃東西,不妨貴客自理。這才是真的生活藝術。因此,這裏的華人,不必作牛馬勞力,吃豬狗食物。
  在這裏,自然可以吃到真正的墨西哥食物,特別是玉米薄餅,味道實在不惡;更公道些,應該說是很好。在美國頗多墨西哥餐館,但味道不同,無一可以相比。這倒不是橘逾淮為枳,而是用料有異。據說:墨西哥餅是用新鮮玉米磨漿攤餅,超過八小時,就品質差了,莫怪其如此。
  雖是這樣,還是想嘗嘗天朝食藝,越海過洋,會成為甚麼味道。在這裏,遇到了不少好客的中國人。他們當中只有極少數人能通華語及簡單英語,大部分說的是我不懂的西班牙語,有的說台山話,雖然是“唐話”,我也不能領會。雙方都是唐人,卻經過洋人翻譯講話,是頗不自然的事,但在他們仍不減同胞的熱情。在兩個星期裏,我們三人每天至少跑一次餐館,只有一次肯接受付帳。還有一個城市的商會會長,特地在家擺設盛筵,餐中有一尾魚,我從未見過體積那麼大,味道那麼鮮美的魚,長約二呎,烹調極佳,是生平所僅嘗。
  有一位頗曉英語,卻深有中國的人情味。他放下生意,約我們午餐。我告訴他,我們自己有車,有識途的人開車,自行按址前往,可絕無問題;他則堅持以為不可,定要親駕有冷氣的車來接,才合禮儀。餐後,帶我們遊覽,途中休息冷飲,關照只有椰子汁衛生可飲。晚間,全家特約休業的餐館廚師精備名菜,擁我們坐上首席;因為是長桌,所有菜都是雙盤。當地盛產魚翅,其中有兩超大盤是紅煨魚翅,美味可口。這樣的盛意接待素未謀面的人,淳厚的情誼,使同行的宣教士看得嘖嘖稱奇。
  當地產咖啡,許多華人種植咖啡。我們也去參觀了好幾處。多是在山丘高地,因氣候較涼爽,據當地人說,品質勝過哥倫比亞咖啡。他們有特製的咖啡與可可混合品,加糖和奶,褐黑色,呈圓柱狀。他們執意要送一人一份,卻之不恭,只好接受。
  有個老人,看見我們遠來,老淚縱橫的說:“五十年來,你們是第一次來看我們的中國人!”
  他們也說,從前舊政府的中國大使館,關起門來不跟華僑來往。現在的中國大使,謙抑親民,而且肯與所在國的人民聯繫,到任不久,就去墨西哥大學教中文!我不認得外交官們,無法為誰辯解;當然也頗難辯解,更不敢妄以外交使節不識中文作借口;即使不懂台山話,西班牙語該沒有甚問題。但一個多世紀以來,華僑仿佛是無父母的孤兒,其情況十分堪憐,殷盼親人看顧,是可以理解的。

  既到墨西哥,不能不去參觀那裏的金字塔。當地的原住民,在西班牙殖民者來侵以前,本來就有相當高的文化。他們留下的金字塔建築,雖然不是用那麼巨大的石頭築成,也沒有埃及的雄偉,倒是頗有規模,形式同埃及的差不多。不過,他們倒不是君王經營的陵墓,而是用來作宗教性祭拜的用途,除了一般拜太陽和月亮之外,還有他們土產的神衹,也流行過殺人祭祀。到十六世紀,西班牙人來了,征服者帶着他們的宗教,是羅馬天主教;為了爭取被接受吧,就與本土宗教融合,仿佛在台灣以“媽祖”為馬利亞一樣,移花接木,成為四不像。


Kukulkan pyramid at Chichen Itza, Mexico

  近年來,這種混合宗教,隨政治而興,也伴政治而衰。正像中國的民間宗教一樣,迷信跟禮儀,並不能滿足人心靈的需求,人民需要真正的宗教,在生命方向有所宗,在道德規範有所教。
  圍牆擋不住人心北向,是為了經濟利益,為了給家口吃得飽,他們想盡方法,進入富強的鄰國;也是受同樣的影響,福音派信仰超越了圍牆南流,在墨西哥肥沃的土地上漸漸興盛。
  隔了幾年,又遇到那位宣教士。他說:“我曾再去訪問那些華人,他們的反應跟前次的不同;他們待你們就像是父母,像是親人。”說的確是不錯。言語都不通,只由於血緣,膚色,就有那麼大的方便。人到底是人啊,山川的阻隔,不能阻斷心靈的繫連。
  使徒保羅被聖靈感動,寫下感動人的誠實見證:“我是大有憂愁,心裏時常傷痛,為我弟兄,我骨肉之親…”(羅馬書9:1-3)。
  現在,在墨西哥已經有奉差遣的華人福音使者,也結出相當多的屬靈果子;但我們應該記得,在向華人傳福音外,還需要發揮神賜予的恩賜,進入本地人中工作。相信同樣膚色的人,傳福音更容易被接受。我們也期望更多的華人聖徒,既然領受了神的恩典,就該顧念失喪的靈魂,有使徒的負擔和心志,不只着眼在錢財上,也不是努力建立海外的殖民地,而是帶人進入神的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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