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走廊 ✐2008-03-01


“文士”的“上下求索”

謝錫命

 

  戰國時代偉大的詩人屈原(約前340-278)說:“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離騷)。這句話,道出屈原畢生對真理的執着追求:他不僅關懷他的國家-楚國的命運,而且上至古史政跡,天文星宿,自然現象,宗教信仰,都以其“博聞強記”的個人“智慧”,孜孜不倦地探索之。唐詩人杜甫,以“竊攀屈宋宜方駕”(戲為六絕句)自許;幾千年來,無論在屈原之前或之後,凡尋求真理的中國“文士”,也都不同程度,或暗合,或自覺地攀仰屈子精神,與之齊驅,即不但關心“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現實”大事,而且,探索着“形而上”的,屬於精神的永恆的東西。
  有一段時間,人們懷疑中國有沒有西方定義上的“哲學”。這不免存有偏見,甚至近乎虛無主義。其實,中國文士,常常是“文史哲”相通。著名史學家司馬遷,善觀天文地理,“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又是傑出的文學家;老子的道德經五千言,和莊子裏的三十三篇,更是天馬行空式的發揮人頭腦的“奇幻”想像力,去“追本索原”;漢董仲舒的“天人感應”,宋張載的“天人合一”,以及程朱理學,在這方面的探索,進一步走向系統化,哲學化。他們上追的“高度”,下窮的“深度”,較之希臘古典哲學,德國古典哲學,西方現代哲學,在對何謂“存在”,“本體”,“本原”這個哲學的根本問題的回答,並無遜色。因為他們的認識,都只去到一個“極限”-人的智慧所能達到的“極限”,無法登上真理的高峰。所以,按實質說兩者沒有差別。縱觀古今中外人類思想史,有許許多多不同的“本體”論,宛如一座座人造的“智慧之峰”。若這“峰”笑那“峰”,只是五十步笑一百步而已。
  現在,隨着經濟實力增強,人們又走向另一個極端,認為復興以重視“修心養性”,和“天人合一”的儒學為中心的“國學”,在程朱理學的基礎上,中西合璧,必打造出影響普世的精神“軸心”,建設心靈的“樂園”。這又未免太驕傲,太天真了!
  人們說,哲學是“報曉的雄雞”,使人明理有智慧,故古希臘哲學家又稱為“智者”。然而,人的智慧是有限的。聖經說:“在完全的人中,我們也講智慧,但不是這世上的智慧”(哥林多前書2:6)。人的智慧均屬“世上的智慧”。聖經有一本“智慧書”-傳道書,一個真正有智慧的人說:“我就看明神一切的作為,知道人查不出日光之下所做的事;任憑他費多少力尋查,都查不出來,就是智慧人雖想知道,也是查不出來。”(傳道書8:17)哲學上的“本體論”,就是屬於這個範疇的問題。這不是說,我們是“不可知論”者,乃是要作一個“按着真知識”(羅馬書10:2)去尋求真理的“完全的人”。這種“真知識”,能糾正哲學之“邏輯學”與“認識論”的偏見和缺陷,承認人不是“全智全能”,乃是“有所不知”,必須接受聖經裏那位造物主的“默示”而“被告知”。祂執問世人和一切世上的“智者”說:“從你出胎,造就你的救贖主耶和華如此說:‘我耶和華是創造萬物的,是獨自鋪張諸天,鋪開大地的。誰與我同在呢?’”(以賽亞書44:24)既然沒有一個從娘肚子裏出來的人,曾看過,見證過萬物的起源,人怎麼驕傲的頭腦發脹,失去起碼的自知之明呢?


泰戈爾

  印度著名詩人泰戈爾(Rabindranath Tagore, 1861-1941)曾說:“我已攀登那成名的峰巔,發現那裏是一無遮蔽的凜冽而不毛的絕頂。導師啊!請在光線消失以前,領我走進靜寂的山谷,那裏,生命的收穫正成熟為黃金的智慧。”(漂鳥集)詩人富於哲理的話,顯然是對“名利”的批判,然對“峰巔”景象的描繪,與哲學家心造的本體論“峰巔”,又何其相似!
  所以這樣說,不是對過去人們在本體論研究上的努力,輕率地加以否定,乃是抱着詩人同樣的心願,為了走出“不毛的絕頂”,得着“黃金的智慧”和“生命的收穫”。
  我們應大膽地承認,人們靠自己的智慧攀登上的“本體論峰巔”,是“不毛的絕頂”。因為:
那是人用玄言玄語包裹的,虛構的,模糊不清,不確切,不真實的“本體”。
  老子說:“玄之又玄,眾妙之門”(道德經)。這話,道出了一切“本體論”的特證:即越玄越妙,越妙越玄。他們自己進入“卓爾獨化至玄冥之境”(西晉玄學家郭象語),用玄語,暗示,比喻的話語來論說描述:或說天地萬物的根源是“道”(老子);或說“氣聚則成萬物,氣散回歸太虛”(宋張載);或說“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宋陸象山);或說“無極”乃終極之本源(宋周敦頤);或說“氣”也好,“太極”也好,總要“先有是理”,“理”才是萬物之始(宋朱熹)…凡此種種,不一而足,像瞎子摸象,各是其是,各非其非,甚至用吊詭的話語:非物非非物,非人非非人,非因非非因,非果非非果,非本非末。讀者讀之,則恍兮惚兮,如墮煙海,不可捉摸。


金岳霖

  說到“道”,現代哲學家金岳霖(1895-1984)說:“這一中國思想中最崇高的概念”,“用我多年所用的方法去究研它,我不見得能懂,也不見得能說清楚”(論道)。這些經書,在每個時代都有學者根據現實的需要,各自進行不同的詮釋。元代,對道德經深有研究的道教學者-杜道堅(公元1237-1318)指出,不同時代人們對道德經持不同看法,沒有一個公認的統一見解,以至每個時代的老子面目殊異:“漢人注者為‘漢老子’,晉人注者為‘晉老子’,唐人,宋人注者為‘唐老子’,‘宋老子’”(玄經原學發揮)。


馮友蘭

  更不可捉摸的是,哲學家說“本體”不會言語,人只能用“無言”來表達它。老子說:“道之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道德經)“本體”自己不言語,人也無法用言語完全表達它:“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道德經)人一張開嘴說它,就已經不是它了。現代著名哲學家馮友蘭(1895-1990)說:“人必須說很多話,然後保持靜默。”(中國哲學簡史)這句話用現代語言,解釋了這個“玄之又玄”的邏輯遊戲:對哲學家想出來的“本體”,若說了很多話你仍不明白,他只能用“無言之言”來開你的悟性;對哲學家自己來說亦然,他說了許多話仍意有未盡,所以最後用“無言”來自悟,自足了。這也就是說,“無言之言”,可以遮掩哲學家智慧的“有限”,以便在“靜默”中,顯出自己智慧的“無限”。哲學家這樣想像出來的“本體”,怎可能是萬物之本,生命之源?人怎能憑此安身立命?
  哲學的“本體”論,又把除罪的責任推給人,叫人自己救自己,它不能拯救人。
  新儒學主張者認為,我們古典經籍裏,蘊含最豐富,最寶貴的道德教導,是古代文明中永不滅息,永不斷絕的思想光芒。這些道德,建立在“天人合一”的理念上,有普遍的永恆意義。人通過“修心養性”,人的生命可“與天地參”,和天地萬物的“本體”相連結,與宇宙合一,有限就變為無限。這種德性從何而來?我們發現,原來全來自人自己。雖然他們說,“人德”是效法“天德”而來,然“天德”是怎樣知道的呢?是聖人觀天,“格物致知”想出來的。反過來也一樣,聖哲們又主張“以德配天”,即聖人們為了政治和社會需要,要建立一種倫理德行準則去教化百姓,就把這些道德規範昇華為“天德”,說它是“天德”的體現。所以“天德”,“人德”,全是人的“德”。這樣修煉出來的“人德”,雖有一定的感化作用,但不能使人離棄罪;若誇大其作用,就變為:經典的遺產有多厚,驕傲就有多高,罪性就有多重。雖然亞聖孟子說:“人人皆有聖性”,“人人皆可以為堯舜”,然歷史上從未出現這樣的奇跡。
  中外古今的智者,哲學家,都想靠人的智慧“上下求索”,去回答甚麼是萬物所本,所屬和所歸這個最根本的問題。當今所謂後現代時期,重視科教人文,主張多元化。哲學本體論的研究,打上時代的烙印,既追求滿足作為“人”,一個大寫的“我”,“肉體”的,“感覺”的“我”在今生的物欲,又想通過對典籍作新的詮釋,尋找精神的安慰與歸宿。這種努力,也只能像過去的思想家,道德家一樣歸於虛妄。
  那末,萬物所本,萬物所屬,萬物所歸的是誰?
  聖經裏那位獨一的神說:“我是自有永有的”(出埃及記3:14),“我是初,我是終”(啟示錄21:6),世人“因着信,就知道諸世界是藉神話造成的”,“所看見的,並不是從顯然之物造出來的”(希伯來書11:3)。當然,也不是人腦臆想出來的“道”,“氣”,“太極”,“理念”;
  祂的“名稱為奇妙,策士,全能的神”(以賽亞記9:6),祂掌管宇宙萬物,行事作為“奇妙”(詩篇9:1),但絕非玄妙;
  祂愛世人,絕不容忍罪,但不將除罪的責任推給人,相反,“誠然擔當我們的憂患,背負我們的痛苦”(以賽亞書53:4),擔當世人的“罪孽”(以賽亞書53:11);
  祂是可以認識的。我們沒有見過神,但祂的兒子耶穌“道成了肉身”,來到世間(約翰福音1:14)。祂“是神榮耀所發的光輝,是神本體的真像”(希伯來書1:3)。祂就是“太初”的“道”,“道就是神,這道太初與神同在。萬物是藉着祂造的”,“生命在祂裏頭,這生命就是人的光”(約翰福音1:1-4)。
  祂賜給世人“福音”,是“永古隱藏不言的奧秘”(羅馬書16:25)。祂願意用諸般的智慧,使“這奧秘如今顯明出來”,借聖經“指示萬國的民,使他們信服真道”(羅馬書16:26)。祂用我們能明白的語言啟示自己,我們也可用各族的語言來讚美祂…
  在古代的智者和今日哲學家的“本體”論裏,我們看到的只是“不毛的絕頂”;在聖經裏,我們卻看到了盼望,看到了主的拯救,看到了永遠的福氣!體恤人的神,彷佛知道我們“上下求索”的甘苦,聖經告訴我們:耶穌就是那位從天上“降在地下”,為洗淨世人的罪而被釘十字架,三天後復活,“遠升諸天之上要充滿萬有”的救主(以弗所書4:9)。耶穌主動的由上而下,又由下而上,完成了救恩大功。人類還要上下求索嗎?不要了,聖經說:“這道離你不遠,正在你口裏,在你心裏”,“你若口裏認耶穌為主,心裏信神叫他從死裏復活,就必得救”(羅馬書10:8,9)。
  是的,我們再不要佇立在哲學本體論那“不毛的絕頂”。我們要感謝我們的導師耶穌,祂帶領我們走向-“生命的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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