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文學
(西元前221年--西元前189年)


《東漢文人的五言詩》


  
  現存有主名的東漢文人五言詩,數量雖然不多,但大體上可以看出文人五言詩的形成和發展的過程。從文獻記載看,東漢時代的早期作家班固寫的一首《詠史》詩,內容是詠緹縈救父,漢文帝除肉刑的事,可能是他被逮洛陽獄中所作。雖“有感歎之詞”,但“質木無文”,缺乏形象性。這說明文人初學五言新體詩,技巧還很不熟練。其後張衡作《同聲歌》,用新婚女子自述語氣,可能有所寄託。這首詩感情真摯,詞采綺麗,表達技巧已有一定的進步。如“思為莞弱席,在下蔽匡床;願為羅衾幬,在上衛風霜”數句,頗有樂府民歌情調,後來陶淵明《閑情賦》中“願在衣而為領”一段,便是受了它的為發。東漢末,桓、靈之際,五言詩作者有秦嘉、蔡邕、酈炎、趙壹、辛延年、宋子侯等。秦嘉既作《述昏》等四言詩,又作《留郡贈婦詩》三首五言詩,說明詩人已不滿於四言的舊形式,而在試探五言新體詩的創作。《贈婦詩》為述作者奉役離家,不得與其妻面別的惆悵情緒,如雲:“長夜不能眠,伏枕獨輾轉。憂來如尋環,匪席不可卷。”又雲:“河廣無舟梁,道近隔丘陸。臨路懷惆悵,中駕正躑躅。浮雲起高山,悲風激深谷。良馬不回鞍,輕車不轉轂。”以整齊排偶的語言,寫真摯深厚的感情,樸素自然中表明瞭文人學習五言詩的技巧已漸趨熟練。蔡邕的《翠鳥》以鳥自比,反映了作者遭遇迫害,幸脫世網的心情。酈炎的《見志詩》二首(注:酈詩第二首《藝文類聚》題作《蘭詩》,玩其詞意,恐非。)表示作者不信宿命的思想、超邁絕塵的雄心壯志和賢材被抑不用的感慨。特別是趙壹的《刺世疾邪賦》篇末二詩,揭露東漢末年政治社會的黑暗,充滿憤激情緒,其第一首有雲:“文籍雖滿腹,不如一囊錢”,使人聯想到李白的詩句:“萬言不值一杯水!”正是封建文人生不逢時的共同命運。
  東漢的文人五言詩之所以日趨成熟,是和學習樂府民歌分不開的。上述幾首詩,無論語言風格、比興手法等方面,都可以看出樂府民歌的影響。但其影響最顯著、藝術成就最出色的則為辛延年的《羽林郎》和宋子侯的《董嬌饒》二篇。前者寫胡姬的抗拒豪強,後者假設桃李和采桑女子互相問答,感歎盛年一去,即遭捐棄的不幸命運。風格逼近樂府民歌。不但表現技巧純熟,而且深得樂府民歌的精神。現錄《羽林郎》一篇如下:
  昔有霍家奴,姓馮名子都。依倚將軍勢,調笑酒家胡。胡姬年十五,春日獨當壚。長裾連理帶,廣袖合歡襦。頭上藍田玉,耳後大秦珠。兩鬟何窈窕,一世良所無!一鬟五百萬,兩鬟千萬餘。不意金吾子,娉婷過我廬。銀鞍何煜燴,翠蓋空踟躕。就我求清酒,絲繩提玉壺;就我求珍肴,金盤會鯉魚。貽我青銅鏡,結我紅羅裾。不惜紅羅裂,何論輕賤軀為男兒愛後婦,女子重前夫。人生有新故,貴賤不相渝。多謝金吾子,私愛徒區區。
  辛延年、宋子侯,生平不可考,可能是熟悉樂府民歌的下層文人。《羽林郎》是樂府中的“雜曲歌辭”。它反映漢末官僚貴族、豪強惡霸對人民橫加欺壓的不法行為,故事情節頗與《陌上桑》相似。詩中極力描寫胡姬服飾的豪華,有類比《陌上桑》為象。胡姬拒絕金吾子的調戲和引誘,顯示了她的堅貞不屈的品格,這也和羅敷一樣,都是民間女性中的光輝形象。詩中的故事、對話、結構和誇張的描寫方法都具有樂府民歌的特色。
  此外,東漢末年還有數量不少的無名氏“古詩”,其中一部分代表了那時文人五言詩的最高藝術成就,也標誌著東漢文人五言詩成熟的新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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