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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天說地 ✐2006-11-01


馬克吐溫的信仰

區室

 


Mark Twain

  1863年二月三日,一顆閃耀的文學彗星,在美國西部擇吉出生:名Mark Twain(馬克吐溫),在地區企業Territorial Enterprise, Carson City)刊載,報告立法進行的情況,文筆簡潔幽默,吸引了眾多的讀者。
  馬克吐溫原名撒母耳.克萊蒙(Samuel Langhorne Clemens, 1835-1910),於1835年十一月三十日,生於密蘇里州(Missouri)的弗洛里達村。當然他不是生來就能寫文章,但差不多是那樣;至少他自己那麼說。

綠色時期

  在四歲的時候,隨父母遷到密西西比河上的漢尼拔(Hannibal),一個在聖路易市(St. Louis)以北約一百哩的小鎮。他父親勤勞工作,開過商店,務農,作律師,都不成功,當撒母耳十二歲時去世。他或許又在校二年,時讀時輟;假期在當地亞孟特(Joseph P. Ament)的印刷店學徒。亞孟特也擁有密蘇里快訊Missouri Courier),撒母耳同時在辦公室工作。
  1851年一月十六日,撒母耳在漢尼拔西聯報Western Union)上,發表了第一篇幽默性短文,那是他長兄奧立昂(Orion)所有並主編的小報,發行最多約五百份;撒母耳學徒藝滿,在那裏作印刷工兼助理編輯。
  1853年五月,撒母耳離家到聖路易市,還是作印刷工。他似乎難在一個地方呆久,以後四年中,他到過紐約,非拉鐵非,辛辛那提等地,見識不同城市,隨寫旅行報告信,在愛阿華日報Journal)發表。
  撒母耳在童年,看見密西西比河上的駕駛員,穿着制服,十分神氣,衷心嚮往。於是在1857年四月,他在比西貝(Horace Bixby)教導下,作起實習駕駛。在1859年九月九日,終於獲得駕駛執照。河上生涯持續了一年多。南北戰爭發生,因河上運輸斷絕而停止。戰爭轉變了他的命運。
  奧立昂在1860年大選期間,努力在密蘇里為林肯助選有功,得當地黨要舉薦,任內華達地區祕書。1861年八月,撒母耳隨兄赴任,短期在議會作一份文書工作。他也作些礦業,銀礦投資,但沒甚收獲。
  不過,他寫些新聞笑話,諷刺描述,誇大的故事,發展成一種西部文體,分別刊載在幾家地區報,頗受讀者歡迎。1863年還未終,“馬克吐溫”脫穎而出,已經成為西部文學特色的代表。
  在此以前,他用過不同的筆名;但這名字成為他的真記號,使他仿佛變了另一個人:跟他熟的人,叫他“馬克”,一般人稱他Mr. Twain,久之忘記了那只是個筆名,不合那樣使用。
  1864年,馬克吐溫到了舊金山,找到記者的工作。只作了四個月,因為他不喜歡寫正式報導文字,寧寫些故事,寄投報紙及文學期刊發表。

  在舊金山,馬克吐溫結識了幽默演講家布朗(Charles F. Browne, 1834-1867),約他同印行西部文集,他根據新近聽到的故事,寫成“司馬禮和他的跳蛙”(Jim Smiley and His Jumping Frog),但寄到已太晚,布朗,筆名Artemus Ward,轉給紐約晚報Evening Press)於1865年十一月十八日發表。在東部大城市有名報紙發表文章,在他還是第一遭。想不到,“跳蛙”竟然使他一“跳”著名,傳遍各地。似乎是偶然。
  1866年,太平洋汽船公司開闢舊金山三文治群島(後來的夏威夷)航線。二月間,沙里緬度聯邦報Sacramento Union)派馬克吐溫去夏威夷,作通訊記者。
  抵達後三個月,美國駐華公使蒲安臣(Anson Burlingame),和駐日本公使華坎堡(Van Valkenburg)將軍返回任所,中途在三文治島停留,同住美國公使官邸。蒲安臣十八歲的兒子愛德華(Edward Burlingame),讀過“跳蛙”,聽說作者在這裏,十分歡喜,要去見他。那時,馬克吐溫水土不服,正患病臥床,得知兩位公使要來訪,覺得擔受不起,匆忙爬起來,剃鬚着衣,趕去拜見。大家相談歡洽,一大堆故事和笑話,相見恨晚。華坎堡將軍說出預言:“加利福尼亞以有個馬克吐溫自豪,將來美國也必定如此,絕無疑問。”
  幾天後,消息傳來,有一葉無艙的小舟,載來十五名飢餓的人,是紐約沉船大黃蜂Hornet)輪,久無音信僅存的生還者,在海洋上漂流了四十三天,被救到Sanpahoe。這該是所有記者夢寐以求的事;但馬克吐溫臥病不能行動!
  早晨,兩位公使帶着從人,突然光臨旅社,把馬克吐溫用擔架抬到醫院-不是送院就醫,是去訪問沉船生還者。蒲安臣以外交家溫和的風度,和律師精嚴的思維,查問得鉅細靡遺,整個的訪談,勝於任何記者;馬克吐溫只需要在旁記錄。因為當時夏威夷沒有電報線,得趕明天早晨啟碇去舊金山的輪船;回到旅社,連夜寫成訪問報導。這海上歷險的故事,詳細敘述漫長的日子是怎樣度過,怒海餘生的同舟者,心理和生理的變化,如何維持希望,與自然搏鬥;接取雨水飲用,捉生魚果腹,淪落至不得已以同伴的遺軀維生的境況。英勇悽惋兼有,十分動人。是當時第一篇這樣的報導,引起以後許多人的研究。到達碼頭,輪船已經慢慢離岸,只得把一疊文稿丟上甲板。沙里緬度聯邦報於七月九日以三版刊出;美國大陸的電報,轉傳各地。馬克吐溫作家的聲譽確定了。
  蒲安臣父子再訪旅社的時候,馬克吐溫還在臥床休養。愛德華建議,應該起來走動;病人有些遲疑。青年人說:聖經如此吩咐。吐溫問,有甚麼地方這樣說。
  回答:“有人要你走一里,走,吐溫!”(Whosoever shall compel thee to go a mile, go with him Twain. Mt.v:41, KJV“二里”英文只是twain,可以讀成“Twain”的名字。)馬克吐溫果然起來走了。他也可能學了這樣怪異的引用聖經方法。
  在臨別的時候,蒲安臣對馬克吐溫贈言勸勉,可能是意譯論語“毋友不如己者”的話:“你有很大的潛力,我相信你是天才。現在你需要的是擇交。要找有超越才智和品格的人為友。昇化你的氣質和作品。絕不要同低級庸俗的人攪在一起;永遠向上。”
  有蒲安臣這樣的品格和身分,所給他的建議,自然有分量,對馬克吐溫如同神諭綸音。這番話,給他新鼓勵,新希望,新決心,新觀念,值得他終身奉行不忘。
  十月裏,馬克吐溫開始他的公開演講。他有口才,活潑,幽默,趣味橫生,在各島上極受歡迎。他已經成為西部的英雄,最著名的演講家。
  這一切,都是偶然的。
  凱旋舊金山,只幾個月分別,馬克吐溫已非昔日阿蒙。不用再去找工作,當時本地最大的報紙加利福尼亞大地報Alta California),立即邀聘他,於十二月十五日,派他到紐約作巡迴記者。
  1867年,第一艘豪華旅遊船“貴格城”(Quaker City),剛要自紐約首航,到歐洲和“聖地”去,滿載富有和熱心宗教的人。馬克吐溫隨船作通訊記者,給大地紐約論壇報New York Tribune)寫回旅遊信。
  六月登船,遇到一位斐班克夫人(Mrs. Abel Fairbanks),稱為“斐班克媽媽”,誠懇教導他,改正他的禮儀風範,教他注意改進散文寫作;馬克吐溫都接受了。
  又有一位十八歲少年查理.蘭敦(Charles J. Langdon),丰標俊美,長期同船相見,二人談得投契。查理給馬克吐溫看他姐姐奧麗薇的小照,艷麗絕倫,馬克一睹倩影,就深印在心裏,立願找機會接近她。經過五個月的海上生活,十一月十九日旅遊船回到紐約。十二月二十七日,終於見到了他的心上人,進而彼此交往。
  奧麗薇是礦業鉅子蘭敦(Jervis Langdon)的女兒,體弱多病。蘭敦是長老會基督徒,知道馬克蓄意,緊張起來:不是門當戶對,對他的出身也不了解,僱用偵探徹底調查;並要他戒除煙酒,才同意婚姻。
  1869年,他向蘭敦借款,買下了水牛城快報Buffalo Express)三分之一的股份,仿佛實現了他早年的夢想。

紅色時期


奧麗薇
Olivia Lewis Langdon

  1870年二月二日,與奧麗薇(Olivia Lewis Langdon)結婚。
  當時,美國的百萬富翁算來只有一百多人,蘭敦經營煤礦和商業,新近列名其中之一;岳父送給新夫婦結婚禮物,一幢巨廈並全部傢具,在紐約州水牛城的高貴地區。當時約值五萬元,算是非常昂貴。他徹底重新整理系列的“貴格城旅遊通訊”,成為天真旅遊記The Innocents Abroad)出版,是他早期作品經濟收入最成功的。
  那年八月十六日,岳父蘭敦去世。十一月七日,奧麗薇生下頭生男孩子,取名蘭敦(Langdon Clemens)。
  1871年,馬克吐溫發現自己不是經營新聞企業的材料,賣掉房產和報紙股份,兩者是雙賠;搬到康乃狄克州哈特福(Hartford, Connecticut)居住。1872年三月,奧麗薇生下女兒蘇珊(Susan Olivia Clemens)。六月間,一歲半多病的男孩子蘭敦夭折。
  1873年,馬克吐溫帶着妻女赴歐洲。到1874年回國後不久,奧麗薇於六月生下女兒克蕾拉(Clara Langdon Clemens)。
  九月,他們遷入哈特福附近的“諾克農莊”(Nook Farm)新居,是一座豪華巨廈,傭僕穿着制服,氣派非常。訪客的印象,他是美國有史以來文人所有最豪華的巨宅,連朗斐羅(Henry Wadsworth Longfellow)都望塵莫及。當年密西西比河上謀生艱難的孩子,竟然發達到如此地步!
  在這段時期,他的寫作成果很為可觀。
  1876年,湯姆歷險記The Adventures of Tom Sawyer)出版。是根據在密西西比河上童年的記憶,加上想像構成的,十分成功。他立即籌畫構思哈克奮歷險記Adventures of Huckleberry Finn),從開始寫,要到1884年才在英國出版;在美國則是1885年二月,由他自己的韋伯斯特公司(Charles L. Webster & Co)出版發行。不過,奧麗薇和孩子們最喜歡的,是王子與貧民The Prince and the Pauper, 1882)。
  他無論在國內國外,都甚受歡迎,到處旅行演講,早餐,午餐,晚餐演講,所受邀約排得很長;著作收入也甚豐厚,仿佛觸手成金。
  馬克吐溫窮困的童年,留在記憶中很深的印痕。他的主要作品中,離不開如何發財的主題。他致力想求發達,作百萬富翁。連年一帆風順,收入急速增加,加上奧麗薇所得的遺產,看來將不難接近目標。

黑色時期

  早年的印刷生涯,使他還是想作文化人。1880年,創立了韋伯斯特公司後,認識了一個名叫培基(James W. Paige)的人,想發明自動排版機(Paige Typesetter),馬可吐溫極力支持,以為不僅可以致富,並且是人類空前的偉大發明。他投入大量資金,一個月多至三千美元。即將成功的“好消息”一再預告,始終沒有成品問世。約十年間,他同奧麗薇投入了約二十萬元。馬克吐溫一直努力賺錢,債務還是持續增加。
  1890年,馬克吐溫的母親,和奧麗薇的母親,在同年內相繼去世。


Henry Huttleston Rogers

  到了1892年,馬克吐溫的財務狀況,已經捉襟見肘;最後,韋伯斯特公司不得不宣告破產。幸而,他還有個忠誠的朋友,標準石油公司的副總裁若哲斯(Henry Huttleston Rogers, Standard Oil Co.)挺身而出,為他應付債權人。1895年夏,他接納若哲斯的建議,開源節流:整理登記所有出版的版權,轉讓給奧麗薇,認真把寫作當作資產;親自管理他新的出版,轉移他的冒險,只為他作安全投資。他決心從新開始,還有頭腦口和手在,拚命寫作,出版,努力旅行環球演講,曾遠赴澳洲,倫敦等地。馬克吐溫矢言,決不以破產賴債,必將還清所欠每一塊錢。
  到1898年,在若哲斯管理經營下,他的財務狀況已經堅實,清付最後一元欠債,站了起來。全國都稱讚馬克吐溫是有信用的大丈夫。富有的慈善家如卡內基(Andrew Carnegie),富來歌勒(Henry M. Flagler),洛克斐勒(William Rockefeller)等名流,都願意同他交往。
  進入六十歲的馬可吐溫,享有人民英雄的公眾形像。
  1901年,耶魯大學頒予博士學位。1902年,密蘇里大學贈予博士學位。1907年,牛津大學贈予博士學位。
  馬克吐溫的名聲高了,新聞界常徵求他對時事的意見,仿佛以賢哲的身分發言,政治,宗教,都在橫議的範圍之內。當然,他的視線,也集注在社會病弊,和人生的黑暗面。
  紐約的教牧,聯合反對畢契(Henry Ward Beecher);指其有自由派傾向,並普救論信仰。當時畢契的教會,是全國最大的。馬克吐溫以為基督徒缺乏愛,感到不平,挺身而出,為文辯護。他也注意基督教科學會,為文批判。又寫過摩門教的問題。
  他反對美國仍然存在的種族歧視,並對黑人私刑,殺害;不滿社會的普遍愛錢,愛享樂;他痛心國人的非基督教文化,道德敗壞;他對美國侵略菲律賓,在對中國的不平等條約下,作宗教活動;也指責頤指氣使的宣教士,以為如此海外宣教,是無益的。他說:

道德觀念,只是教導我們甚麼是對的,並如果知道不合時宜,如何逃避。另外的計畫。進口在中國的美國宣教士,來到這私刑的土地。在那裏,1,511名宣教士,每年每人勸化二名支那人改教,而每天33,000異教徒出生...噢,良善的宣教士,噢,大慈大悲的宣教士,離開中國!回家來勸化這裏的基督徒們!到1910年,我的預言要應驗,我會看見,黑人在聯合廣場被燒死。為兇殺?不,因為在這國家不受歡迎-就如中國人在美國,宣教士在中國一樣。

  他在英文聖經中找毛病,以為要處死“隨地小便”的人,太過殘忍;其實他不可能不知道,英文直譯希伯來俗語:“pisseth against the wall”(對牆小便)是指“男丁”(見列王紀上14:10,16:11,21:21;列王紀下9:8),還是故意砌詞反對。
  1902年,他已經年收入約十萬元,但他沒有喜樂。
  1903年秋,馬克吐溫舉家移居佛羅倫斯(Florence)居住,以為會使奧麗薇的健康進步。但在幾個月後,他多病的妻子在1904年六月五日逝世。家中陸續孩子夭折,奧麗薇也逝世了,似乎是神不公,殘忍的把他的喜樂奪去。只剩下女兒珍恩(Jean)患癲間病;另一個女兒克蕾拉,因精神反常留院療養。馬克吐溫不是約伯,不能稱頌耶和華;在發達的時候,他把神放在一邊,不曾感恩;在逆境中,卻懷疑神的良善,發出怨言。無論如何,他不能否認神的存在。
  回美國後,他對神的不滿,對社會的貪婪,罪惡,政治的敗壞,自然界的惡蟲獸,惡疾,災變,以至衰老,死亡,都要神負責。他把這些積聚的怨氣,都寫下來,隱名發表:人算甚麼What is Man?)還有一部分,他認為過分辛辣憤世,不適合公開發表,要在他死後一百年才出版。只過了半世紀,大部分經整理成地球來信Letters from the Earth,1962)問世,並沒有甚麼反應。顯然是他太誇張,到底時代不同了。
  1908年,他在加州雷丁(Redding)附近,建了一座房子,名叫“風暴原野”(Stormfield),期望在那裏平靜的度其餘生。
  1909年十月,他唯一長成的女兒克蕾拉,在這新居結婚。同年,聖誕前夕,另一女兒珍恩,在浴缸裏溺斃。
  1910年四月二十一日,馬克吐溫逝世,葬在蘭敦家族的墓地。在那裏,他埋葬了兒子蘭敦,女兒蘇珊,和珍恩,所愛的妻子奧麗薇,現在,他自己也被埋葬在那裏。

  馬克吐溫這名字是哪裏來的?當然又是偶然。
  據他自己說,是資深船長塞勒斯(Isaiah Sellers)給他的靈感:有一天夜裏,他聽到外面探測者喊“Mark Twain”,意思是“第二度”,可以安全航行的深度。
  不過,像研究紅樓夢的“紅”學家一樣,研究馬克吐溫的“Twain”學家,也喜歡解釋成凡字都另有深義,在字句上大作文章:為甚麼不取筆名“Mark Three”,“Mark Four”呢?
  “Twain”,也是“雙生”的意思。馬克吐溫確曾對雙生子感興趣,寫過意大利雙生子,和有名的暹羅雙生子。不過,靈魂和肉體的二元,也是文學傳統的描述重點。神的預定與人的自由意志,幾乎是難分割的雙生,馬克吐溫曾在這方面掙扎過。那麼,善與惡的雙生連體爭戰呢?現象與實質雙生,我們怎知哪是真的?這樣,可以說,幾乎每人都是兩面人,聰明如馬克吐溫,可能時時都在思想,都為他靈感的暗流。
  當然,文字的雙重意義,是明顯的。寫幽默諷刺文學的人,應該提醒他讀者“注意雙重”意義-Mark:Twain!
  最後,十二使徒中,多馬是有名的懷疑者;“多馬”,恰是“雙生”的意思。是否表明他信仰上的懷疑?
  無論如何,馬克吐溫在美國文學上的影響,是可見的事實。以至海明威承認,以後的文人,都是馬克吐溫的子孫。也有人說,他創造的哈克奮冒險性型,影響美國粗獷政客領袖的精神和決策。這樣說來,馬克吐溫真箇成了美國的“舵手”!(有些過譽吧?)密西西比的河水繼續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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