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古今 ✐2007-08-01


山妖水魅夜桂林

張納新

 

  剛到桂林的晚上,聽說印象中的那個山水小城有了很大變化,半信半疑,就依言去市裏轉轉。


夜桂林

  車一進市,就發現所說的燈光工程確有效果,原來黑漆漆的,現在全亮了。橋是彩色的,山是彩色的,路燈密集,各條路上的路燈又式樣不一,確是有點意思。
  然而從山水的角度考慮,或許減掉二分次一的燈會更合適。夜嘛,最好還是要有點神秘感,弄得燈火通明的,好像故意給山水塗脂粉,施濃妝,只是裝扮出來的熱鬧。素靜或絢麗,最好由山水自然為之,人工的大紅大紫,也太俗氣。再一個,對比起印象中黑夜裏的山影水聲,我覺得山水也是有生命有性靈的,也需要歇息。白天她和那麼多的人玩呀,鬧呀,到晚上,也該給她們一個自主的空間,讓她們放鬆放鬆神經,隨意呼吸呼吸。當然,現在人們的精力竟然是比山水的精力還旺盛了,所以晚上也讓山水打扮得豔麗一些,出來做人的陪襯,這樣才有心情,有氣氛,也即所謂的有生活質量。
  自然最美。我記得幾年前在黎明前跑過黑糊糊的桂林小巷,去爬疊彩山看日出。雖然一切都影影綽綽的,只有隱隱的輪廓,可我真能感受到山的懷抱,山的鼻息和山的心跳,她們確實是活的山水,自在的山水,而不是玩偶和擺設。一位在桂林長大的廣州女士也對我說,她記憶中的夜是安靜的:一彎明月掛在天上,山和路一樣泛着月光,籠罩着青色,又像黑色,空氣如玻璃樣透明,世界清清曠曠,到了黎明時分,一種嗓音有些啞的鳥開始斷斷續續地清唱…


桂林山水


  車在湖邊停了,下來步行,路左是杉湖,路右是象鼻山。


象鼻山夜景

  同行的一邊介紹,一邊嫌燈光太暗,沒有前幾天亮堂。象鼻山噴上了一層綠油油的光,像是好萊塢片子裏的一頭怪獸。博鼇國際旅遊論壇的會場就落在象鼻山下的漓江邊,正在佈置,幾束酷酷的追光燈白白地射向天空,四處晃動,像是伊拉克遇到了空襲,有些恐怖藝術的味道。把恐怖當成藝術,好像美國的戰爭是這樣,拉登也是這樣。幾束追燈合成一束射向天去很是驚人,像刺入蒼穹的一把劍,夜晚的霧氣漫下來,劍光一折射,又有一種七色彩虹的柔姿。不知怎的,我想起了近幾天所看的張愛玲的霸王別姬。

  我們繞湖而行,從杉湖走向榕湖。
  湖面有遊船駛過,據介紹,那是新近剛剛開始的“兩江四湖遊”的船。所謂兩江,指漓江和桃花江,四湖,指杉湖,榕湖和另外兩個湖。以前,兩江是通的,後來淤堵,最近又挖通了,於是封閉的湖水也變成了活水。“兩江四湖遊”的特色有兩個,一個是水上的橋,一個是水邊的景。橋有中式,西式,石橋,玻璃橋,拉索橋等各式各樣,還有些是世界名橋的瘦身版,比如金門大橋等。這些橋既實用,又美觀。水邊的景一種是歐式風情,一種是南宋風味。
  主人介紹說,兩江四湖這個項目,填補了夜晚在水上看桂林的空白,遊人反應熱烈。總共一小時四十分鐘的水程,票價一百二十元,遊人絡繹不絕。據說某公司的一把手和二把手也都遊過一次,十分高興,二把手還說:我提議把總部搬到這裏算了!一把手說:把總部搬過來不現實,還是在湖邊買棟房子,把家搬過來吧!他們都是見過世面的人物,能如此興奮,足見其吸引力。
  當然,對於這橋和景,據說當地政府還是有不同反應,否定者認為桂林應該搞民族特色,不應該搞中西大雜燴;肯定者認為把中西建築放在桂林山水裏,是創新,是塑造桂林國際化旅遊城市的形象。桂林民間也盛傳一種說法:以前的晚上哪這麼靚過?搞這個工程的領導就是貪個幾百萬的,也沒關係,也有功。
  我的感覺是,橋的線條,燈彩的確不錯,但相對於別的,我倒更喜歡倒映彩光的水的姿態,那波光裏的豔影,讓人不由得想起阿姆斯特丹和威尼斯,想起朱自清槳聲燈影裏的秦淮河和徐志摩的再別康橋。
  走過陽橋,九星橋,雙橋,又發現桂林的一個變化。過去,桂林是把好看一點的山,好看一點的水全圈起來收費,現在大多免費開放了。各個景點之間還有紅色的穿梭巴士,也是免費。桂林人民天天就生活在這樣的公園裏,不錯。
  但是,這樣的湖光水色最好安靜一些,現在太喧鬧了。還有隨處可見的民工,紮堆坐着,躺着,在精緻的水亭,曲廊裏,恍若劉姥姥帶着全村人來逛大觀園,精緻裏充斥着粗俗。
  到了榕湖,找了個安靜點的地方,在石板路邊小坐一會兒。樹枝伸得比遮陽傘還低,很有情調。
  桂圓茶甜甜的,湖邊散坐着一對又一對兒,遊船在夜色裏隱隱地劃過去。這樣倚着白木欄於湖邊坐着,身心放鬆,騰起一股久違的閒愁,覺得這樣一個談情的氛圍,不做做美夢,對不起這景。
  於是暗暗地想,就在如此的湖邊吧,天氣再冷一些,最好飄些雪花,結了薄冰,湖面再幽靜些,素淨些,和一個冰清玉潔的可心人,圍坐在這湖中的石上,談心,談情,輕語也好,不語也罷,最美。
  我想理想的桂林山水就應該是這樣一幅畫-淡淡的,靜靜的,可以是水墨畫,也可以是水粉畫,但現實中的她,燈紅酒綠,有些太妖嬈了。


漓江

  時間不早,準備回去。主人為了讓我們全面瞭解桂林的變化,把車又開到燈光最燦爛處轉,轉了中山路,轉了解放橋,轉了掛着世界各地時鐘的一條街等等。我們看到斑斕的樓,不息的車,永遠也不知疲倦的晃眼的燈,還有幾堆民工伸長了脖子在看着甚麼。
  桂林變了,我心裏說,變得精緻又粗俗。
  桂林變了,我想起那位在桂林長大的女士也這樣說,變得太熱鬧,甚至妖冶,像曼谷的芭堤雅,除了街上沒有橫衝直撞的美國大兵和叼着煙捲的拉客女郎。
  我想着,剛好車又轉到象鼻山旁,那紫綠紫綠的怪物的臉似乎在暗示:芭堤雅的熱鬧是因為人妖,桂林千萬不要變成了山妖和水妖。
  當然,也許,這是一個必經的過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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