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湖
思想者 The Thinker, 1902
每一個湖都有它特殊的風韻與格調,在中國的許多名湖中,我只看過大明湖,而始終與西湖緣慳一面,至今不能釋然。但大明湖與詩湖又不能比較。大明湖浸淫在幾千年的中國文化裏,圍繞在它四周的是一些剝蝕的古跡,滿湖的荷葉與垂柳,鵲華橋畔的畫舫,會使你想起老殘遊記的名句:“家家泉水,戶戶垂楊”,會將你帶到線裝書久遠的年代裏去欣賞名士的風流。而當你坐在畫舫的籐椅上,吃着雪白的鮮藕,聽船家慢慢地搖櫓話舊,你簡直是活在一首古詩裏。詩湖卻沒有這些古老文化的記憶,你坐在汽艇中遊湖,船尾在湖上劃起兩條水紋,四面被深碧與淺綠所包圍,你會很清晰地意識到是在現代的一幅水彩畫中,而當然,高聳在山巒上的尖塔,會提醒你這是中國的水彩,在東方的風景中。
在詩湖的後山漫步,最能滿足你對聲色的享受。在夾着紅磚仄徑的兩旁,一株株的松柏,好像初綻出來的新鮮,早晨用手一拂,便會沾上滿手的松香,惹上一身的綠意。而點綴在綠樹之間的一撮撮的紅葉植物,火亮地爭着搶進你的眼睛,亭畔紫藤的滿地落紅,會使你覺得對色彩的揮霍也是一種罪過。而一大筆一大筆的綠,讓一個具有綠色飢餓感的都市人,用眼睛一大塊一大塊貪婪地囫圇吞下去,能滿足你色彩的饜飽。而我對聲的欲求較色尤甚,山中晚間的雨聲伴着蟲聲與蛙鳴,聽來如鋼琴,大提琴與小提琴合奏的室內樂,常常使我留在枕上不忍入眠。
一串串的鳥聲,在寂寂的空山中,最能啟發人的性靈,而畫眉,白頭翁與八哥的鳴聲,如華麗長笛與單簧管,坐在湖畔的石凳上,可以靜聽一個早晨,比台北任何一場音樂會都過癮。
我之所以給她一個名字叫詩湖,因為她的確是一首詩。
本文選自作者散文集秋之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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