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走廊 ✐2015-03-01

其實你不懂你的心

—電視連續劇《手機》

石衡潭

 

“人心比萬物都詭詐,壞到極處,誰能識透呢?我耶和華是鑒察人心,試驗人肺腑的,要照各人所行的,和他作事的結果報應他。”(耶利米書17:9-10)

  最近,不少人談手機,一個朋友也力薦,我終於把它看完了。感覺還是不錯,雖然花了不少時間,可還值。電影版手機主要圍繞城市白領中年的情感生活展開,農村生活只是一個遙遠的背景。電視劇版手機的容量則要大多了,農村生活拉長成為了一條平衡線,而且二者還有交匯與融合。不過,它們探索的都是人心,具體來說是探索人的口與心,腦與心,行與心關係。俗話說:人心隔肚皮。逢人且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莊子說:

“有機械者必自機事,有機事者必有機心。機心存於心中,則純白不備;純白不備,則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載也。”(莊子.天地)

如今,在口與心之間還真的多了個機(手機)。這本來就不簡單的事變得更加複雜了,於是,人們也就活得越來越累了。莊老先生真是有先見之明呀!

一.結盟—找錯了對象

  人生在世,需要朋友,需要幫襯。俗話說: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劉備身為天潢貴胄,也需要諸葛孔明輔佐,關羽張飛抬舉。國與國之間也是如此,春秋戰國時期,有連橫與合縱;二次大戰之際,有同盟與軸心。結盟,可以說是古今中外的常理,而手機主人公費墨教授卻語出驚人:

“世界上最怕的是甚麼,結盟。”

他所指的是自己的妻子李燕與嚴守一愛人于文娟的結盟。其實,結盟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與誰結盟和為何結盟。
  較之與男人,女人成為朋友進而結盟要容易許多。自從嚴守一讓費墨成為自己的鄰居以後,李燕與于文娟的聯繫就更加緊密了。可為甚麼費墨教授會感到害怕呢?原來,李燕與于文娟的結盟主要不是為了增進兩個家庭的關係,而是針對着各自的男人而來的,特別是李燕。她們要通過結盟來瞭解自己丈夫的行蹤,掌握他們的動向,以阻止他們在外面拈花惹草,並進而牢牢地把他們控制在自己的手中。這兩個女人是壞心還是好心呢?不管怎樣,都相當操心。就如嚴守一所說:

“兩女人在一塊,不是故事,它就是事故。”

  那麼,這兩個女人又為甚麼會想到要結盟呢?其實,源頭不是她們自己,而是他們的男人。是兩個男人首先結盟欺騙了她們,她們才想到了要結盟來保護自己。兩個男人在彼此掩護,互打圓場這方面,可以說做到家了。平常日子,替對方說個開會,討論這樣的藉口不假思索,張口即來。關鍵時刻,互接對方電話,巧舌如簧,天衣無縫,讓妻子都找不出半點破綻。如嚴守一請費墨教授與女研究生劉丹吃飯那一場戲,那種配合真是令人叫絕,就連新新人類劉丹看了也都目瞪口呆。在這種情況下,這兩個女人不團結起來並肩作戰能鬥得過這兩個智商甚高的男人嗎?

  我不是要為這兩個女人的結盟叫好,而是要說明她們的無奈。但實際上,無論是這兩個男人還是這兩個女人的結盟都偏離了正確的方向與軌道。人首先應該與誰結盟呢?聖經是這樣說的:

“人要離開父母與妻子連合,二人成為一體。當時夫妻二人赤身露體,並不羞恥。”(創世記2:24-25)

這裏說,丈夫與自己的妻子不只是結盟,而且要成為一體,即要密不可分。他們之間也要彼此坦陳,沒有隱瞞。他們要作為一體來處理其他對外關係,包括與父母,弟兄姊妹,朋友同學同事等的關係。
  費墨與嚴守一,李燕與于文娟的這兩個結盟首先在次序上就亂了。這種結盟在地位的重要性上超過了夫妻關係,他們有甚麼話不是跟各自的配偶說,而是跟各自的盟友說。其次,這種結盟是針對各自的配偶來的,是為了防範或控制自己的配偶。這就更不對了。這種結盟所造成的必然結果就是:這個結盟關係越深越密,他們各自的夫妻關係就越疏越遠。費墨教授的最大錯誤就是不能向妻子坦誠,不能跟妻子交心。他的名言是:

“對女人不能交心,交心之後就變成了交代,交代了之後,你就變成了無法交代。”

其實,只要一個人心底無私,就沒有甚麼不好交代的。費墨覺得對妻子無法交代,說明他有私而又不敢承認;此外,也說明他對妻子不信任甚至有些輕視,特別是在精神與智力上。一個不願交心,一個定要討心,甚至要追問潛意識,這樣,夫妻二人就不能和睦相處,而玩開了貓捉老鼠的遊戲。嚴守一膽子小點,不敢小覷妻子,可他也不能做到有一說一,而常常藏藏掖掖。這都埋下了禍根。
  真正的朋友,真正的結盟應該在地位上處於對方夫妻關係之下,其目標之一應該是促進對方夫妻關係而不是相反。

“朋友和伴侶固然能隨時相會,然而他們遠不如常與丈夫相偕的婦女。”(思高本聖經.德訓篇40:23)

用這樣的標準去衡量劇中人的結盟,就會發現,他們有時候不是真正的朋友,甚至很不夠朋友。比如說:嚴守一明明知道了那天是李燕的生日且她為與費墨的團聚精心準備了晚餐,他卻還故意製造一個費墨與劉丹共進晚餐的機會並且用手機欺騙李燕。他在給費墨的電話裏也不加掩飾地說:

“我知道了,你今晚必須得罪一個女人,要麼是李燕,要麼是劉丹。”

實際上,他這是在慫恿朋友忽略妻子並移情別向。一個真正的朋友,在發現對方對自己配偶心不在焉或心有倦怠時,應該直言相告,好好規勸,而絕不能讓他思想繼續開小差,更不能為他創造婚外情的機會。

“朋友加的傷痕出於忠誠,仇敵連連親嘴卻是多餘。”(箴言27:6)

看起來,嚴守一這是在為朋友着想,實際上卻是在迎合朋友的邪情私慾,也實際上是在為自己的邪情私慾提供方便。我既然這次為你創造了機會,你下次也一定會為我打圓場。所以,這樣的結盟最終是為了自己,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男人如此,女人也一樣。李燕為了控制自己的丈夫與于文娟互通情報,甚至把于文娟弟弟于文海也充分利用,可是在于文娟與嚴守一的婚姻危機上卻沒有幫一點忙,不僅不發一言半語,而且很快把于文娟忘得精光。在于文娟獨自一人在外地租房子生孩子養孩子的過程中,李燕沒有去打聽過于文娟的半點信息,更不要說幫于文娟忙了;她很快與嚴守一的新女友沈雪打得火熱,並且還手把手地教她怎樣取代于文娟,以致於嚴守一都十分納悶:為甚麼現在沈雪脾氣像李燕,做起事來卻如于文娟。李燕根本沒有再去想昔日盟友的處境與感受,她只要保住自己這個又火又能幹的丈夫就萬事大吉了。這樣的盟友能靠得住嗎?沈雪一走,她肯定又會去尋找下一個。對於李燕來說:沒有永遠的盟友,只有永遠的利益。而純粹建立在利益基礎上的結盟是危險的,甚至是致命的。
  真正的朋友不能是利益之交,也不能是酒肉之徒,而應該是:

“朋友互相切磋,正如鐵和鐵磨利成刃。”(箴言27:17,現代中文譯本修訂版

一對夫妻與另一對夫妻應該成為促進彼此婚姻和諧的朋友,而不能成為破壞對方婚姻的殺手。

二.心結—繫錯了地方

  歌德(J. W. Goethe, 1749-1832)說:

“哪個少年不善鍾情?哪個少女不善懷春?這是我們人性中的至潔至純。”

的確,每個少女心中,都有自己的白馬王子;每個少年腦海,都有自己的夢中情人。但並非人人都能夠如願以償,美夢成真。遇到這種情況,大部分人會情隨事遷,另尋佳偶;可也有人會拳拳於心,念念不忘。於是,那個心許的人,那段未了的情就會變成心底的結。
  呂桂花就是這樣。多年以前,當她還是一個花季少女的時候,生活中出現了一個城裏來的知青小鄭,他很會唱歌,還管着能夠聲聞十里的廣播站,於是,一見到他,從她心裏就開出燦爛的花來。可是,由於小鄭的不謹慎,他們朦朧愛情的言語動作被廣播公開放大了,小鄭受到了組織的處分,桂花落下了不好的名聲,一段情感就這樣生生夭折了。在呂桂花危難之際,老實巴交的三礦職工牛三斤向她伸出了溫暖的手,他們成為了一對相濡以沫的恩愛夫妻,不過,呂桂花並沒有完全忘記當年的那個小鄭,牛三斤也是這樣。當年的小鄭現在的鄭鎮長成為了呂桂花的心結,牛三斤的心病,雖然在他們二十多年的婚姻生活中,鄭從來沒有露過面。牛三斤父親去世之際,呂桂花終於等來了一個與鄭見面的機會。父親的葬禮需要人喊喪,而喊喪的最佳人選被關押在派出所,非得鎮長級的人發話才能夠放出來。呂桂花去見了鎮長,說了話了,辦了事了,心卻徹底涼了,結卻徹底斷了。鄭不再唱歌,甚至也不記得當年唱歌那回事;他也不再留戀呂桂花,甚至都惟恐避之不及。這就是她幾十年捂在胸口的那個秘密呀!原來它早就落空了,早就煙消雲散了。人不怕堅持,就怕沒有甚麼可堅持。心已碎心已空的呂桂花回來還要面對丈夫牛三斤的不信任。於是,她發狠誓:辦完喪事就離婚。
  情感有情感的慣性,生活有生活的軌道。作為當事人,不能總受慣性的牽引,當生活的軌道已經改變時,情感也要做相應的調整;作為接納者,要允許對方有慣性,更要善於開闢新的生活與情感空間,讓對方不再留戀過去。呂桂花與牛三斤一輩子彆扭的癥結就在於不明白這個道理。呂桂花依循着慣性,婚後,在情感上沒有一個真正的瞭解;牛三斤太看重那個慣性,婚後,沒有給妻子和自己以真正的解放。他們都被自己繫上的結束縛住了,且一繫就是幾十年。其實,與舊情人見面不見面倒是次要的,有時候,幻想可能更加劇了情感的強度。當我們勇敢地面對生活的真實時,可能更有利於各自踏實地生活。
  生活中,有人的心結可能繫在過去,而另有人在可能指向未來,當然,也可能兼而有之。嚴守一大概就是這樣一個人。像許多男人一樣,他有着英雄救美的情結。小時候,他心中的美人就是表嫂呂桂花,為了讓她給丈夫牛三斤打電話,他不惜騎自行車帶她走幾十里的山路。功成名就之後,他生活中又突然冒出來一個楚楚動人卻身世淒涼的伍月,他心底的情結再次被激發起來。伍月的嫁人本來已經使驛動的心逐漸平息,沒有想到隨後伍月卻再次遭到了母親慘死,婚姻破裂這樣的致命打擊。在伍月求救的聲聲呼喊之下,他作為丈夫的責任感悄悄隱退了,而升騰起來的是男人的憐香惜玉之情。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是百年身。他更沒有想到的是:情急之舉卻令他失去了妻子于文娟,而且各種不幸也接踵而來:節目遭停播,客串成小丑,奶奶驟離世。
  應該說:嚴守一具有英雄救美情結,但他本身還並不是一個英雄。在許多關鍵時刻,他都表現得比較被動。不是他主動想做甚麼,而是情境迫使他做甚麼。這樣看來,于文娟的不留餘地毅然離去的確是高估了他。男人是可能犯錯誤的,嚴守一也不例外。于文娟要求他絕對誠實一點錯誤也不犯,這是苛求。她要是再給他一次機會,再給他一些時間,相信他是會回頭的。對別人要求高,也是由於我們自視甚高。于文娟說:

“嫁他是因為愛他,離開他也是因為愛他。”

這句看似矛盾的話中隱含着驕傲。其實,嚴守一不是柳下惠,于文娟也不是王寶釵。于文娟的驕傲最終害了自己也害了別人。

“妻子有不信的丈夫,丈夫也情願和他同住,她就不要離棄丈夫。因為不信的丈夫,就因着妻子成了聖潔…你這作妻子的,怎麼知道不能救你的丈夫呢?”(哥林多前書7:13-16)

  嚴守一和牛三斤不一定有一說一,可于文娟和呂桂花都是說一不二的人。最後,中了風的牛三斤提出要和呂桂花離婚,呂桂花不同意。牛三斤不服氣:

“怎麼你說離就得離,我說離就不成呢?”

這時,呂桂花說了句大實話:

“咱們誰都做不了命的主。”

呂桂花經歷了大半輩子的磨難終於活明白了,可于文娟似乎還沒有領悟到這個程度,他與嚴守一的未來也還是一個未知數。

  在劇中,費墨好像是一個沒有心結的人,李燕百般防範的那個劉丹後來成了準兒媳了,危險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化除了。我覺得這是一處敗筆。把費墨的錯誤一筆勾銷了,把他內心的曲折幽深一下刪除了,這樣,就顯得李燕完全是無事生非,無理取鬧,庸人自擾,糊塗透頂了。這其實不符合劇情發展,也不符合生活邏輯,也有損於費墨個性的豐滿。
  人啊!不知你心繫何方?也不知你是否心無所依?這都不是最好的人生定位。

“你要專心仰賴耶和華,不可倚靠自己的聰明。在你一切所行的事上,都要認定祂。祂必指引你的路。”(箴言3:5-7)

三.耐性—太不夠長度

  這個時代是如此匆忙,人們沒時間停留,來不及感受。我們總是跟着潮流走,或者說是被潮流推着走,我們失去了自省的能力,也不會享受獨處的時間。一旦生活出現變故,儘管心已經不在焉,可身子還是在按照慣性運動。
  嚴守一就是如此。于文娟跟他離婚,這是他生活中的重大事件。在他當然是一千個不願意,可他知道妻子說一不二的脾氣,就還是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了字。這一道防線沒有堅守,姑且不去責怪他;他在伍月一事上的錯誤,在此也不予以深究;可有一點不得不說:在關鍵時刻,他總是毫無堅持,而一潰千里。這可是致命的弱點。也不能說他就是個無情無義的人,在離婚後,他塞給于文海一張五十萬的存摺,讓他轉交給前妻于文娟;于文海送完姐姐返京後,他又允許這個前小舅子繼續住在自己的房子裏;後來,于文海被騙落難,他又再次拿出三十萬以救急。這些他都做得不錯。可是,他卻把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于文娟給忘了,或者說他沒有持續地對她加以關注。
  以他對妻子的瞭解,應該知道這種情況下的離婚帶有很大程度的負氣成分,不能太當真的。暫時的分開,一段的獨處,有助於各自的冷靜:受傷的可以療傷,有過的可以思過。這也是人生命中的重要時分,也是人成長的絕好機會,聖徒蒙塔伊尼說:

“真正聖潔的生活,是在無人知曉,可以為所欲為的自我世界中有紀律地生活。”

可是,嚴守一錯過了。他既沒有反省過去,調整自己;也沒有追蹤妻子,籌劃未來。他不知道于文娟去向了哪裏,生活得怎樣,就是自己兒子的出世他也是最遲從別人那裏得到信息。他在忙甚麼呢?他在忙着追求沈雪,在忙着投入一段新的情感,開始一種新的生活。如果說在最初遭遇離婚之痛時,找個人傾訴傾訴,放鬆放鬆,這還可以諒解的話,那麼,這樣迅速地見異思遷,實在是相當自私且辜負了妻子的一片苦心。實際上,在與沈雪的交往中,他也並不能全情投入,多少還是有些瞻前顧後,左右為難,特別是他知道自己已經做了父親之後。嚴守一的錯誤還不單純是耐不住寂寞,這大概是這個時代許多人的通病,還在於優柔寡斷。在去沈雪家赴宴相親的途中,沈雪對心事重重的嚴守一說:

“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以後再回頭會傷着我的。”

雖然他此時心繫兒子,可他還是一踩油門去了沈雪家。後來,儘管他心裏非常厭煩沈雪家的定期宴請,追婚逼婚,可是他從來不敢在嘴裏說一個不字,也不敢在臉上露出絲毫不願意的表情。他就這樣跟着別人的指揮棒走,只敢在費墨面前抱怨一下沈雪家人。這都反映出他缺乏真正的男人氣度:不能決斷,不擔責任。
  在這樣一種漫長的心理拉鋸戰中,其實,無辜受傷的是沈雪。她是一個心底單純的姑娘,既沒有李燕那麼多的心眼,也沒有于文娟那麼高的心氣,她只是偶然地掉進了一個情感的漩渦。在這段情感中,她沒有真正的獲得,而只有失去。為了抓住嚴守一,她失去了原來的自我,本來一個心直口快,爽朗豁達的人變得那麼猜忌瑣碎,心神不寧了。最後,沈雪不僅沒有得到嚴守一,而且連自己的父母親人也都大大地得罪了。一個涉世不深的姑娘,貿然地進入一段複雜的情感之中,是不明智的。而一個沒有把自己過去情感梳理清楚就又隨隨便便地發展新情感的男人更是糊塗到家並應受譴責了。一個人在甚麼地方跌倒,就應該在甚麼地方站起,不能把在一個人身上的錯誤再帶給下一個。我們時代有些人一婚再婚,一錯再錯,每況愈下,就是因這個緣故。嚴守一是幸運的,因為沈雪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姑娘,在發現嚴守一有兒子之後,她沒有興師問罪,也沒有繼續糾纏,更沒有向他索要青春損失費,而是毅然離開,重新去尋找真正屬於自己的幸福,她也真的尋找到了。不過,我想,這恐怕是編導的一廂情願吧。在現實生活中,嚴守一不會這麼幸運擺脫,沈雪也不會那麼輕鬆離去,不帶走一片雲彩。再說,即使沈雪對嚴守一網開一面,她自己也不大可能那麼幸運地又很快找到下一個,而很有可能又繼續蹉跎三五年,還有可能鬱鬱終生恨死天下所有男人。感情不是兒戲,不能隨意拋撒;感情也不是鬧鐘,想停就停,特別是對於女人。這點,我們的老祖宗早就提醒我們了:

“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詩經.氓)

就是說:男人擺脫情感糾葛還比較容易,女人陷入情網就難以自拔了。
  在感情遭遇危機時,女人隨遇而安尚可原諒,男人饑不擇食就很麻煩了。在劇中,反倒是于文娟胸有成竹,而嚴守一惶惶然不可終日。這就很不對勁了。我們這個時代太崇拜成功,而不善於面對失敗。實際上,挫折讓人更具深度,也更成熟;不敢面對挫折的人,即使小有成功,也還是顯得輕飄,難擔重任。孟子說:

“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過,然後能改;困於心,衡於慮,而後作;徵於色,發於聲,而後喻。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恒亡。然後知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也。”(孟子.告子下)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論語.泰伯8.7)

捷克作家哈維爾(Vaclav Havel, 1936-2011)說:

“人類的奧秘就是關乎責任的奧秘。”

他認為,只有透過響應和承擔責任,一個人才能“獨立自主”。哈維爾還說:

“責任並不能建立身分,但是我們並非因為身分而擔責任;相反,我們擁有身分,是因為我們負責任。”

對女人一生幸福負責,也是男人的重任之一。一個男人成為一個女人的真正丈夫,是因為他對她負責任。女人容易感情用事,男人應該透過這負氣的外表,看到其軟弱,脆弱與珍惜的實質,並用耐心,細心與信心去呵護,而不是一離了之。丹麥哲學家祈克果(Soren Aabye Kierkegaard, 1813-1855)說:

“應該盡一切力量,讓每一個人永遠為自己生活的每一個小時負責,即使是他做的最後一件事亦然,因為這就是基督教信仰。”

這世界,很多人都離錯了,冤枉離了。其實,只要再稍稍堅持一下,局面就會大變。現在的男人,太缺乏耐性與耐心了。一遇到女人突發的情況,自己先亂了陣腳,隨後把天下也擾亂了。女人呢?也太高看男人了,以為甚麼招都可以使,反正他能接招,就是離婚這樣的狠招也敢隨便使。殊不知,這一招大部分男人都接不住,或者根本就不想接,有的人甚至還正愁找不到藉口呢,所以,女人的願望總是落空。哎!女人總怪男人不懂自己的心,男人也常常真是不懂,當然,也有的不懂裝懂。可捫心自問:我們都懂誰呢?其實,我們都不懂自己的心。

“耶穌被接上升的日子將到,祂就定意向耶路撒冷去,便打發使者在祂前頭走;他們到了撒瑪利亞的一個村莊,要為祂預備。那裏的人不接待祂,因祂面向耶路撒冷去。祂的門徒,雅各,約翰看見了,就說:‘主啊,你要我們吩咐火從天上降下來,燒滅他們,像以利亞所作的嗎?’耶穌轉身責備兩個門徒說:‘你們的心如何,你們並不知道。人子來不是要滅人的性命,是要救人的性命。’”(路加福音9:51-56)

  我們明白了耶穌的心,也就瞭解了丈夫的心,妻子的心;別人的心,自己的心。

四.成功—不只是外表

  似乎沒有哪個時代比現在這個時代更渴望成功。以前,成功可能是一種夢想,現在它成為了一種渴望,甚至成為了一種必須。以前,兩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就意味着成功了;而現在若沒有至尊豪宅,寶馬香車,沒有在芭提雅消夏,沒有在拿波里度假,沒有被萬眾矚目,就可以說還沒有摸到成功的邊。成功壓力成為了現代人的原罪,不成功就是罪。
  成功成為一切的中心,一切的先導,我們的一切都是為了成功而服務的。成功的道路有多種,成功的預備需時間,現代人卻多想一步登天,還嫌“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于文海是奔着成功而來的。在他看來,姐夫嚴守一在節目中說了甚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夠經常在電視上露臉,為全國人們所熟知。他希望借助這個名人姐夫讓自己躋身娛樂圈,也能夠大紅大紫。牛彩雲也是一門心思想出名,一個初中畢業生居然把央視名牌主持人不放在眼裏,說自己在臺上一定比他強;一個從來沒有接受過表演訓練的人居然就敢去報考中央戲劇學院。當然,他們兩人經過生活的磨礪之後,逐漸地冷靜下來,願意踏踏實實地過日子。可還是有不少人因着不切實際的成功夢在蹉跎歲月,就如那個不可一世的劉百剛。
  伍月一樣地夢想成功,只是她更多心計。就條件而言,她相當不錯。名牌大學主持專業的畢業生,容貌氣質俱佳,可是她畢業後,沒有直接去電視臺,而是找了一家出版社,重要原因是他們能夠解決她的北京戶口問題。從這點就可以看出,她是一個很講究實際的人。她對嚴守一的接近也不能不說帶有某種目的性,在與其他人的交往上就更是如此了。她與房地產大亨周正帆的關係劇中並沒有清晰的交代,想來肯定與金錢利益等相關。後來,她很快嫁給楊廣生也主要不是出於愛情,而是她想過有錢人的舒適生活。她自己這樣對嚴守一說:

“我不愛他,但我愛他的錢。我就是想過有錢人的生活。男人窮還可湊合,女人窮就不體面了。”

可生活並不總是符合人的算計,就是要擺脫周正帆這樣的人也需要付出代價,而嫁給有錢人也並不等於就得到了幸福。作為一個精明的生意人,楊廣生對已經是自己妻子的伍月也戒備重重:在伍月的手錶中安裝了跟蹤器,對自己的財產也事先做好了周密的處理。他根本就沒有去為伍月母親辦戶口,而純粹用嘴來敷衍。伍月母親靠自己的日日奔走終於拿到了回到這個城市的資格,可沒有想到卻因過於激動心神恍惚而被一輛疾馳而來的汽車送進了另一個國度。母親的猝死暴露出了這個婚姻的虛假與脆弱,他們再也不能繼續這有肉無靈的生活了。伍月從這個婚姻中走出時,沒有得到一絲一文,還是像從前那樣無依無靠。後來,她憑藉自己的能力進入影視圈,又在選秀節目中進入決賽並且奪魁,這離她心中的夢想只是咫尺之遙了,可最後她還是沒有能夠實現這一跨越:她與周正帆的那檔事被人翻檢了出來,深夜面見嚴守一的錄像也被公佈,她成為了眾矢之的。你可以說這是命運不公,可我看這也是她用情不真的結果。我們可以指責別人幕後操作,可自己也不是毫無瑕疵呀。

“為甚麼看見你弟兄眼中有刺,卻不想自己眼中有梁木呢?”(馬太福音7:3)
“我耶和華是鑒察人心,試驗人肺腑的,要照各人所行的,和他作事的結果報應他。”(耶利米書17:10)
“掩蓋的事,沒有不露出來的;隱藏的事,沒有不被人知道的。”(馬太福音10:26)

當然,辛迪等人更是如此。辛迪的父親藉着財力雄厚,一心想讓女兒一夜成名,可沒有想到設好的局子也會有變化,人心也有不能被收買的時候。他的如意算盤落空了。我們可以體諒他的愛女心切,可憑一己之私而愚弄天下也未免太狂妄自大,太目中無人了。
  成功,不只是物質上的獲得佔有,也不只是外表上的光鮮亮麗,而是認識自我,完成自我,祈克果說:

“重點是認識自己,看見上帝真正要我做的事;重點是發現一個對我而言是真理,發現我能夠為之而生,為之而死的理念。”

  當然,成功,也不一定就要拒絕名與利。費墨教授在“有一說一”欄目收視率低迷的時候,自己被學生劉丹攛掇着去“大家說給大家”開講,從幕後跑到了前臺,沒有想到,居然一炮打響,一舉成名,成為比嚴守一還火的電視名人。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妻子李燕當然為之而歡欣鼓舞,費墨自己倒有些惴惴不安,特別是感覺對不起嚴守一。其實,這沒有太大的必要。如果說,開始不給嚴守一打招呼就先去錄製節目,這確實有些欠妥的話,那麼,後來,他的走紅就與嚴守一沒有太大關係了,他沒有必要一輩子都做嚴守一的幕後推手。甘於寂寞並非就是堅持了知識分子的操守,敢於弄潮也是知識分子參與社會的一種方式。問題不在於露不露臉,成不成名,而在於為何露臉,為何成名,並且以此名真正做了些甚麼。這才是真正應該檢討的。再說,個人的成就感對於一個成熟男性來說也是很重要的,人的一切還必須從自己出發。其實,費墨也並非一個真正淡泊名利的人,在內心他常常是斤斤計較:酒店八折金卡他不要,因為嚴守一得到的是五折的;贊助單位沒有給他電腦,他也十分惱火,甚至宣佈要退出節目組。所以,費墨成名後對妻子的反感和對嚴守一的歉疚都多少顯得有些矯情與虛偽。盧雲說得好:

“必須向你自己宣告你就是你,因此你能夠在自己的界線之內滿足自己的需要,並且在你愛的人面前把它們保留住。真正成熟的愛是需要人先擁有自己,並且在持守自我的情況下彼此施與。”(心靈愛語,第36頁)

  嚴守一的真正成功還在於他在選秀決賽中,面對億萬觀眾,他敢於違背上級的意圖而憑着自己的良心投給了伍月那關鍵性的一票。雖然他因此舉得罪了領導和贊助商,給自己帶來了極大的麻煩,甚至因之而失去了王牌節目主持人的位置,但他完成了自己,即作出了一個應該作出的選擇。
  人最軟弱的時候,也是他最剛強的時候;人壓力最大的時候,也是成就最大的時候。只是我們不能只看別人的眼色,周邊的環境,而要舉目向天,那裏有你唯一最恆久,最崇高的觀眾。在祂面前,你不需要證明甚麼,不需要爭取甚麼,沒有甚麼可損失的。

“哪裏你最是人性,最是真我,最是軟弱,哪裏就是耶穌的居所。引領你滿有畏懼的自我回家,便是邀請耶穌回家。”(心靈愛語,第87頁)

五.堵截—不是好辦法

  我們都知道大禹父子治水的故事,大禹的父親鯀用堵截的辦法,治水九年,不但沒有成功,水患還愈演愈烈,直到他兒子大禹起來,鑿開龍門,疏浚河道,讓河水東流入海,這才治理了水患。
  古人說:防人之口甚於防川。我想說的是:人慾的河流勝過自然界的激流大川。可是很多人學的不是大禹,而是其父鯀。李燕就是如此。為了防止費墨出軌,她是時時抓動向,處處找苗頭,稍有風吹草動,她就要搶先下手,叫它胎死腹中。她有一句名言:

“其實身體出軌倒沒甚麼,這精神絕對不可以出軌。”

當然,她是暫時還沒有遇到身體出軌的問題,所以,把精神出軌先當作頭等大事。對於每一個接近自己丈夫的女性,她都心存警惕,丈夫的女研究生劉丹更是她的重點防範對象。要說費墨教授與劉丹的關係,完全純淨倒也未必,沒有行為不能說就沒有想法。他們兩人在一起時的那種談笑風生,旁若無人,還是讓作為妻子的李燕頗為擔心的,更不要說費墨給劉丹披上自己的上衣這樣的行為了。後來,李燕要追究,費墨則千方百計想轉移視線與話題,這說明他多少還是心中有鬼。不過,李燕抓住這一點不放,就沒有必要了。至於她還一直要追究甚麼潛意識,那就是膽大包天自不量力了。潛意識是甚麼呢?它就是人身上隱蔽的罪性。誰敢完全翻開自己的潛意識呢?誰面對自己的罪性不會震驚呢?誰又經得起真正的考驗呢?
  李燕還有一個很大的錯誤就是單刀直入,不留情面。當劉丹與費墨大談星座,大講絕配時,李燕追隨而至,故意要打破沙鍋問到底,這讓費墨很失面子。劉丹把費墨的手機卡換了,李燕不僅不讓費墨去上課,而且還把劉丹叫到家裏來對質,這更令費墨難堪了。至於她把劉丹披過的那件上衣剪成抹布,最後又扔進垃圾箱,這就不僅僅是有失風度,而且偏狹之極了。

“嫉妒別的婦女的女人,令人心痛悲傷;她向眾人傳話的舌頭,是一條鞭子。”(思高本聖經.德訓篇26:8-9)

男人最需要的是敬重。聖經中說:

“妻子也當敬重她的丈夫。”(以弗所書5:33)

在這裏的“敬重”包含了注意,重視,尊崇,欣賞,仰慕,敬畏,順從,稱讚,愛並十分的戀慕。任何一個男人,不論他表現得多好或多差,都有這個基本的需要,就像一個女人,不論她是否溫柔美麗,都迫切需要被愛一樣。俗話也說:聰明的女人在於欣賞自己男人的聰明。而如果一個女人在外人跟前,不給自己丈夫以足夠的尊重,他就會受到很大的傷害,也會心存惱恨。到後來,費墨對李燕無可奈何了,只有表面上百依百順,可實際內心裏,覺得她庸俗不堪。

“我寧願與獅龍共處,不願與惡婦同居。婦人的邪惡,使自己的臉面變色,變成醜黑,有如熊臉,仿佛麻袋。…安靜的丈夫,難以容忍多言的妻子。”(思高本聖經.德訓篇 25:22-23,27)

一個女人外在的圍追堵截,只能是一點點地撕碎自己在丈夫心目中的美好形象,也是在自毀長城。
  于文娟的思路與李燕是一致的,只是不像李燕那麼直白,她是用一種近乎自戕的方式來逼嚴守一就範。這就更難對付了。李燕發起威來,也就是在費墨脖子上撓出幾道血印子;于文娟生氣之後,卻是一言不發,真是庭院深深深幾許呀,讓嚴守一心裏發毛,不知所措。于文娟對嚴守一的要求更高,而她自己的承受能力也更低。她自己又太有主意,也不怎麼聽取別人的意見。像離婚這樣的大事,她既沒有徵得父母的同意,也沒有與好友認真商量,連大老遠趕來的奶奶也沒有換取她的回心轉意。她過於自我了。其實,她可以給嚴守一一個機會,也可以借助親友來讓自己獲得調適,度過難關,可她沒有這樣做,而是一意孤行。李燕是太不自信:

“生活太陡峭了,誰讓我越來越老呢!”

于文娟是太自信:

“要是有下一次,你就沒有我了。”

她們兩人又同樣太靠自己,甚麼事情都自己扛。其實,人能扛住甚麼事呢。人太渺小了,人的力量太微不足道了。

“萬軍之耶和華說:不是倚靠勢力,不是倚靠才能,乃是倚靠我的靈,方能成事。”(撒迦利亞書4:6)

  說穿了,這兩個女人都太在乎自己的男人了,李燕甚至對費墨宣稱:

“想你就是最大的事。”

其實,對男人可以期望,但不可苛求;可以敬重,但不可膜拜。把男人看得過高,會讓自己的生活變形。

“不要看自己過於所當看的;要照着神所給各人信心大小,看得合乎中道。”(羅馬書12:3)

每個人都要有自己的生活,每個人都要有自己的空間,這樣,就不至於把對方拴得太緊太牢。否則,就會如主題歌所唱的那樣:

“如果總是看得太清楚,想把甚麼都抓住,到了最後,只有放逐。”

  生活中許多東西,靠我們自己的手是抓不住抓不牢的。該留下的會留下,該失去的縱然挽留,也終究要失去。當然,不是說,女人就無所作為,只能聽之任之。女人也要像大禹一樣,善於對男人的心猿意馬加以疏導。女人要有智慧,既要明察秋毫,又要從長計議,有些事情只能點到為止,不可說破。

“勤謹婦女的溫柔,使自己的丈夫歡樂;她的明智,使丈夫的骨骼豐滿。沉默寡言而明智的婦女,是上主的恩賜。”(思高本聖經.德訓篇 26:16-17)

女人要有魅力,自身建設好了,男人不會遠離。

“受過好教養的人,是無價之寶。聖潔而知恥的婦女,乃無上的恩賜。貞潔的靈魂,實尊貴無比。在秩序井然的家庭裏,賢婦的美麗,有如在上主的至高之天,上升的太陽;她那健康身材上所襯托的美貌,有如神聖燈檯上發光的燈;她那雙在結實腳跟上的美腿,有如銀座上的金柱。聖婦心裏的天主誡命,有如堅固磐石上的永久基礎。”(思高本聖經.德訓篇 26:18-24)
“才德的婦人誰能得着呢?她的價值遠勝過珍珠。她丈夫心裏倚靠她,必不缺少利益,她一生使丈夫有益無損。”(箴言31:10-12)

六.守一—沒達到目標

  “有一說一”是這個電視欄目的宗旨,也是很多人想達到的目標,可是又有幾個人能夠真正做到這一點呢?就是這個節目的主持人嚴守一也常常是有一不能說一,常常對口不能對心。人其實是這樣,都希望別人非誠勿擾,有一說一,而輪到自己,則都想話說三分,留有餘地。這就是人的尷尬與矛盾。從自己出發,為自己着想,永遠也做不到有一說一。
  那麼,人應該怎麼辦?要如何應對?人都需要錨定一個比自己更高的目標和標準,才能夠感覺腳踏實地。在嚴守一,他心中的目標與標準就是那在油菜花地裏耕種的奶奶。是奶奶告訴他要心口如一,老實做人。他自己也說:他活着的一個最重要目的,就是讓奶奶高興。他從小的一個理想,就是生活在奶奶身邊。奶奶是他身體的故鄉,也是他心靈的故鄉。他與于文娟婚姻出現危機的時候,他最害怕的是讓奶奶知道,因為他不想讓奶奶失望與傷心,但只有奶奶才能夠幫助他度過難關。奶奶從黑磚頭那裏聽說此事後,就連夜千里迢迢趕到了北京,雖然她沒有能夠挽回這樁婚姻,可她使于文娟受傷的心得着了安慰:

“即使你不再是奶奶的孫媳婦了,也永遠是奶奶的親孫女。”

奶奶後來成為他們聯結的契機與紐帶。離婚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嚴守一神思恍惚,進入不了工作狀態,還是回到故鄉,在奶奶身邊得到了醫治與修復;最後,嚴守一與于文娟能夠再次友好相見也是在奶奶的葬禮上。奶奶成為嚴守一一生幸福與平安的守護神。

  在劇中,除了對奶奶的頂禮膜拜之外,還濃墨重彩地表現了對舊情,故土的思念與渴望。如嚴守一身處京城,卻一直尋找童年的夥伴張小柱。他懷念那樣一種純真無邪情同手足的友誼,也對自己屈服於壓力出賣朋友的行為心存歉疚。後來,他終於找到張小柱,也在電視節目中再現了往日的情誼,用礦燈在黑色的天幕上寫下:我不是叛徒。還有他對表嫂呂桂花的那一份牽掛,對牛彩雲的那一種照顧都是故鄉情的一種表現。奶奶,黑磚頭,張小柱,呂桂花,牛三斤,路之信,這都是他的故土,都是他的鄉親,也是他心靈的家園。編導也是想通過這鄉親鄉情為觀眾提供一個共同的心靈家園。
  可故土真的就是我們生命之根,心靈之源嗎?老奶奶真的就是我們的守護之神嗎?其實,故土也有令人遺憾的地方,奶奶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奶奶讓黑磚頭媳婦給牛三斤他爹送去一盤餃子,她沒有送去,卻把它們全都塞到自己肚子裏了。第二天,奶奶就發現老人在家中餓死了。這不能不讓人猜想:是黑磚頭媳婦的自私卑瑣使空巢老人提前結束了塵世的行程。黑磚頭的使奸耍猾,好逸惡勞就不用說了。就是奶奶也只能將心比心地體恤于文娟作為女人的辛苦,而不能給她指出一條應走的道路,更無力挽回這樁有裂痕的婚姻。

“這就是你女人天天喝的藥。女人的心啊,比這還苦。”
“老嚴家的人,都是實心眼的人。他活飄了,飄得我夠不着了。要怪就怪命吧!”

在嚴守一被人化妝成小丑糟踐的時候,她只有心痛如焚;而“有一說一”欄目被上級叫停,嚴守一被媒體圍攻則直接要了她老人家的性命。
  雖然心存不忍,可編導自覺不自覺地表現出了故土概念的脆弱與虛幻,因為這是真實。那麼,中國人的靈魂寄託究竟在哪裏呢?在哭喪喊喪嗎?哭喪喊喪本來應該是真情的流露,靈魂的呼喚,可實際上卻成為一場表演,一種做秀,就像牛三斤對路之信所說:

“錢不是問題,要讓我爹走得氣派。”

路之信在牛三斤他爹的喪禮上一喊成名,竟然成就了他日後輝煌一時的哭喪喊喪大業。明明沒有情感,卻要裝出悲痛;明明內心絕望,卻要裝出希望。一般來說,中國人一生之中有三次大的表演機會,第一次是出生的時候,第二次是結婚的時候,第三次是死亡的時候。第一次是本色演出,自己不知道也欣賞不了;第二次慎重演出,自己鉚足了勁,可觀眾主要是父母和親友;第三次是盛裝演出,本來是既想當演員又想當觀眾的,可惜沒有這個可能,就只好由孝子賢孫來代勞了,實際上,它成為死者藉着生者所完成的面向人世的最後一場表演。從生到死,中國人都是在撐一張面子,都是在表演,都是在做秀,而觀眾不過就是與我們一模一樣也終有一天會腐朽的人。如果只有現世,就沒有真正的“一”。因為現世的“一”永遠處於流變之中,“沒有人可以踏入同一條河流”(No man ever steps in the same river twice, for it's not the same river and he's not the same man.),赫拉克利特(Heraclitus, c.535-c.475 BC)如此說。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李白.宣州謝脁樓餞別校書叔雲

豪放如李白,也有今天與昨日不能統一的煩惱。而于文娟在與嚴守一分手之際,卻說:

“我把你還給了你自己,你也把我還給了我自己。挺好的。”

可甚麼是自己呢?我們還回得去嗎?這真是癡人說夢了。沒有真正的“一”,又何談守“一”呢?路之信的啞倒嗓子,也說明了此路不通。

  劇末,費墨在給嚴守一的短信中寫上了四個字:“想念守一。”這是點睛之筆,即是費墨對好友嚴守一的想念,也是無數人們心底對守“一”的呼喚。“守一”一詞,源於老子第十章:

“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專氣致柔,能嬰兒乎?”

老子第十九章也說:

“見素抱樸,少私寡欲,絕學無憂。”

就是說要符合自然之道,使身體與靈魂合二為一,柔弱如嬰兒,沒有太多欲望,便可體健長生。莊子.在宥也托廣成子之口說:

“我守其一,以處其和。故我修身千二百歲矣,吾形未嘗衰。”

意思也差不多,只要心靈虛靜,淡泊平和,就可以長壽。可到底甚麼是“一”?“一”從何來又如何達到呢?老子和莊子都沒有說清楚,後來的人也都是瞎猜。其實,“一”就是本真。本真是從神而來的,“神看着一切所造的都甚好。”(創世記1:31)可是,自人類祖先亞當夏娃墮落之後,人就不復本真了。雖然,老子想叫人復歸於嬰兒,可很難或根本不能做到。所以,道路只有一條,那就是藉着因相信耶穌基督而來的重生。重生就是舊我死去,新我降生。人重生之後的新生命也只有靠從神而來的力量才能得以維護與保持。這不是被動地守“一”,而是主動地創“一”,即去實現一個全新的合神心意的自己。這全新的人在世界上的作為也可以說是一場表演,但這場表演是真情演繹,全心投入。人的表演,只有在唯一崇高的觀眾—神面前,才是真實與有意義的。如果沒有這一點,那就僅僅是做秀,且是過眼煙雲,瞬歸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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