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天說地 ✐2019-08-01

武俠文化

于中旻

 

  近年來,中國語文中有改變的現象,就是喜歡添新詞兒。語文是活的,自然緩慢的改化,並算不上反常,就是連一些俚語俗詞,也沒有必要加力避免;但這裏說的是平添一類特別的語詞,大眾傳播方面也是如此;淺白些說,是類於粗野,難以翻譯為外文;其中如:“亮劍”,“接招”,“掌門人”,“門戶”等。這一組新語詞,是所謂的“江湖話”,本來難登大雅之堂;現今卻頗為流行;溯其本源,始作俑者是武俠小說;似乎可以概稱為“武俠文化”,更實際些也可以說是“流氓文化”。
  小說,戲劇,或其他藝術作品,都與其作者的環境有相當關係;所以有人說:人不能完全超越他的時代,正如不能跳越自己的影子。武俠故事雖然多是無中生有,但武俠文化的設境,則是社會的黑暗,不公,貧富不均,道德低落;其中人物為此而提倡暴力,自力報復,代替法治。這種情境自古就有,但於今為厲。而武俠文化,並不以匡正社會病態,矯治不法為目的;而其繪形繪影,高度誇張的“武術”,製造出超越自然律,超越設定法律的人物,近於神怪小說,而不顯明其非實際,也不能界定為諷刺小說,既不是手冊“秘笈”用於習武健身,卻麻醉人的思想,叫人試圖以暴力改變現實,踐踏法律,還是不見其存在為好,對於社會影響可不小。
  “武俠”一詞,並不見於史書記載。所謂“俠以武干禁”,表明是非法行為。這一行,似乎是三百六十行外的另一行。
  太史公司馬遷在史記中有“游俠列傳”。所說的游俠,與“流氓”沒有甚麼太大分別;只是流氓僅是無業游民,說不上甚麼理想和行為準則,游俠就有些不同了。太史公稱游俠“救人於厄…不既信,不倍言,義者有取焉。”這說明是俠客之“信”與“義”,把他們升華到高級的層面,也成為其不可缺少的性格要件。因為任俠根本上是以力輔人的意思。“想與信為任,同是非為俠”。這樣說來,無信無義則無任俠。

  不幸,現代武俠教導的行為,沒有道義規範,用武而不守法,行俠而不仗義,劫富而不濟貧;以至其黨徒,流行換帖結拜,轉身就背信棄義,互相攻伐,更甚則從起初就沒有意思認真守信,就像七俠五義中的黑妖狐智化,口中信誓旦旦,腳下卻忙着畫“不”字。他們絕不是“天吏”甚麼的,招得人上梁山,高挂着“替天行道”的大旗,“替天”與否只有天知道,“行道”嗎?沒有人看得出。有人把這種武俠小說稱為“鬼騙人”,當然誰也不能希望其純以牟利為目的的作者,會負擔傳道授業的大任;不過,文人寫出東西來,無論是反映時代,或影響時代,縱然是無的放矢,射向空中,也會落到某些人的頭上,應該不能不想到會有甚麼後果。
  如果誰讀書是為了增廣歷史文化的知識,進益品德,或習學科技,閱讀武俠小說,可絕不能達到那樣的目的;在無益有害的消磨時間,費時失業之外,只能潛移默化閱讀者的性格,把幻想當作現實,特別是對於幼稚的心靈,不會加以分別,有巨大的負面影響。曾有幼童讀了那種所謂武俠文學,付諸實施,離家“入山求道”,成為一去不返的悲劇。
  可能有人說:還好,不是所有的孩子們,都會那麼極端的受害;真的嗎?且看實績如何。
  首先,在沒有武俠文字流行的地方,孩子着迷不知返的情形,就不曾出現過,或極少發生。相反的,在單語教育的地區,孩子不愛讀正經書,就耽迷於武俠;或因耽迷於武俠,就無心於讀正書。只是沒有人從讀那類小說而在文藝上有造詣,也沒有誰因習於武藝而在奧運有成績;名副其實的文不成,武不就。舊中國的奧運歷史圓滿:傳統的抱蛋“凱旋”,既不能一躍登屋脊,也未曾力舉千斤;新中國的奧運佳績,絕不是出於甚麼武林派系名門,而是血汗訓練的成果。
  中國儒家有正氣,連幫派也主張義氣,都有一定的道德原則;只有所謂“武俠”者,沒有行為準則,施行“霸氣”,單講獨霸一方,排擠別人的勢力,內戰內行。今天結拜,明天攻伐,惟力是視,惟利是圖,從來不考慮道義,也全沒思想過民族大義。這些軍閥的劣性,就是“武俠”的特質。當然,這反映出品那種文字的人,是過時的小政客,刀筆吏之類,筆下所寫的表明是他們心裏所存的,流露出來是腦袋裏裝的熟悉東西,也許會是諷刺他們當時的社會,但絕不會有人認為那是理想社會,也不會期望他們的子弟發展成那樣的典型。如果誰肯下工夫搜查研究,很難發現任何有關於“溫良恭儉讓”的字眼,倒是滿有逞凶鬥狠,適應人心中惡性的鏡子。難怪過去提倡個人崇拜的頭目,嚮往“武林霸主”的領袖,從不加干涉,雖然厭恨言論自由,卻任由武俠流毒發展。如此“洗腦”的反效果,是助於發展獸性,練成“武功”,打倒別人,稱霸武林,也不過是以暴易暴,絕不會有意外的美善出現。從前通俗文藝流行偵探小說,使讀者好奇而訓練思想析理;言情小說,使人的感情升華;悲劇,使人思想品性中的缺失;詩歌,使人研習美好旋律;論文,引導人趨向明確生活方向;歷史小說,使人崇拜英雄,雖然包公,關公,岳飛等人物,不免有些演義到荒唐背離史實和推理,到底可能會影響人為善;只是所謂武俠小說,往好處說,類似於美國的西部武打小說,只有負面的影響;可是有人以為馬克吐溫筆下的豪克.富安,成為泰德.羅斯福總統思想的典型,決定他的侵略政策!幸有基督教文化背景的制約,未至為害世界。至二十一世紀邪惡的不實當政,流氓文化的毒害復發,帶給世界的禍患,更不知底止。所以這類大眾文學,如果加以禁絕,除了可以傾向和平,也不會對人文有啥損失。
  我們不該開倒車,循故轍,提倡把文藝劃分為色調,搞甚麼掃黃,除黑。從前曾有過批鬥孔子周公的潮流,看來歷史上的黑暗時期,不像是會再出現,至少希望如此。那麼,該注意正心,修身,因為那自然是治國,平天下,以臻於大同的階梯,也應該不會過時。聖經說:“凡是真實的,可敬的,公義的,清潔的,可愛的,有美名的;若有甚麼德行,若有甚麼稱讚,這些事你們都要思念…這些事,你們都要去行,賜平安的神就必與你們同在。”(腓立比書4:8-9)
  思念,踐行,必須從戒讀武俠,改讀好書開始。

(同載於聖經網 aboutbible.net 之“天上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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