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萬里路
有個二十六歲的美國青年懷亞倫(Aaron Huey),2002年元月出發,從西岸加州的恩錫尼他(Encinitas),到東岸的紐約市,全程3,349哩(一萬一千一百多華里),徒步橫貫美國大陸:歷時154天。真可以說是“行萬里路”了。
他一直面向東方而行,像是在追尋太陽。這樣,把他從太平洋帶到了大西洋。
這不是他第一次徒步旅行。
他曾於1999年,單身旅行亞洲,為鄉村生活攝影。即使現代交通發達,人所到的地方仍然有限,旅行探奇的書,仍然不愁沒有銷路。
也許,現在還太早,我們可以斷定他所尋求的是甚麼。
不過,年紀輕輕,已經寫了兩本書。可惜,沒有機會聽到他對人生的結論。
中國的文人,早就有以旅行著名的。
明朝江陰人徐宏祖,號霞客,從三十歲出遊,足跡遍於天下。著有徐霞客遊記,是最為人熟知的旅遊文學。他還不僅是一個無目的的漫遊者,因為他不接受“黃河之水天上來”的老話,往西走了數千里,以親自查考其發源地。這自然是有目的的旅遊了。
中國在歷史上多災多難,有的人生不逢時,顛沛流離,是不得已的。傑出詩人中的杜甫,李白,都有這樣的經歷,也幸而留下豐富的詩作,以為紀錄。其中杜甫飄泊了許多地方,還被迫參過軍,作過俘虜,嘗盡窮苦的滋味。
李白是個旅行的人,但不知他是否愛旅行。在“與韓荊州書”中說:“白,隴西布衣,流落楚漢;十五好劍術,遍干諸侯;三十成文章,歷抵卿相。”可見他的旅行,似乎是在找出路。他又向當時有聲望的韓朝宗,述說自己的期望:“今天下以君侯為文章之司命,人物之權衡,一經品題,便作佳士。而今君侯何惜階前盈尺之地,不使白揚眉吐氣,激昂青雲哉?”這些話,頗不像瀟灑飄逸的“詩仙”風格了。
他在朝不得意,跑遍燕,趙,魏,晉,岐,洛,淮,泗,齊,魯,湘,川各地;據說,還有朝廷撥給的公費。其實,他那時盛名早著,不愁旅住的主人了。
華洋人士都相信,行萬里路與讀萬卷書,同樣有啟發人才智的作用。
蘇轍(子由)寫信求見宰相韓琦,說旅行有更高妙的作用:
孟子曰:“我善養吾浩然之氣。”今觀其文章,寬厚弘博,充乎天地之間,稱其氣之大小。太史公行天下,周覽四海名山大川,與燕趙間豪俊交遊,故其文疏蕩,頗有奇氣…其氣充乎其中,而溢乎其貌,動乎其言,而見乎其文…(上樞密韓太尉書)
這十九歲少年的理論說,單讀書“不足以激發其志氣…故決然捨去,求天下奇聞壯觀,以知天地之廣大”。所以特有的聰明處,是以為不僅旅遊,見奇景和奇人同樣重要,當然,二者的界線沒法劃得清。所以求見偉人,以增見識。這是樂旅遊者的另一理論,近於遊學了。
沒有出過門的人,大多數才智蔽塞,不知世界有多大。有人說: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失敗,是因為陸軍當政。意思是他們所見,只是狹小的島嶼,狂妄自傲,終於難免敗辱。
沒有目的地,沒有固定行程的旅遊,像不為功名的讀書,是最快樂的。
約翰.本仁(John Bunyan, 1628-1688)曾經參與過清教徒軍隊,不過,他最著名的作品,不是旅行記錄,而是在獄中失去行動自由時所寫的天路歷程(Pilgrim's Progress,1678)。那是一本比喻方式的靈程敘述,勉勵信徒,離開虛華世界,追求永恆的生命,從滅亡之城,進入永恆的上帝之城。這沒受過正式教育的補鍋匠,所寫的文學名著,竟然成為聖經以外最暢銷的書,差不多翻譯成所有人類的語文,使許多人走上尋求永生的道路。
今天,有誰像保羅“從黑暗中歸向光明,從撒但權下歸向神”(使徒行傳26:18),為主的愛驅使,而甘心奔波飄流,到許多異鄉異族,去“傳福音給萬民聽”;他不是遊山玩水,卻是梯山航海,不辭吃苦,不怕冒險,傳揚那美好的信息,留下了佳美的腳蹤。
我們又多麼希望,能夠看見許多人,不僅寫旅遊紀實,而繼續寫出新的天路歷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