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內瓦的春晨小品
四月初,在歐洲來說,還是春的信息剛剛宣布的時候;我到達瑞士(Switzerland)的那天,已經看不到嚴冬肅殺的景象了。我是來參加一個國際性的大眾傳播會議,住在離舊城區不遠的典型的歐洲式旅館裏。室內的設備全是那種古典的形式。兩套房門,雙層落地玻璃窗,几榻櫥桌都帶那麼一點拘謹的古趣。旅館的外表像一幢中世紀的巨第,大門緊閉,完全沒有一般飯店的喧嘩與商業氣息。會議為期一週,每天幾乎要開會十小時,議程五百頁,令人望之生畏。
早晨,是唯一可以出去透透氣的時候,飯店不遠處有一座公園,在冷爽的空氣中,每天作三十分鐘的散步,是一種難得的享受。
這座不算很大的公園中,地上的草色已經碧綠,只是高大的樹木還光禿禿的,密密匝匝的椏枝伸向天空,看起來另有一種剛勁的美,但常綠的松柏卻用層層疊疊的深碧填滿了公園的好幾個角落。我漫步在園中,伸手去握那些松枝,不時會被葉尖刺痛了手。那種乾爽的帶有植物氣息的空氣,使人覺得冷得很痛快。迎春的黃花已經長滿了光禿禿的枝條,明麗照眼;而早開的鬱金香也已經掙扎出一片瑟縮的殷紅了。
瑞士以園藝聞名於世,日內瓦(Geneva)雖然尚未脫去殘冬的景象,但已經在刻意地裝飾這個早春的城市了。經過日內瓦湖畔的時候,看見花鐘已經改變了顏色,去年七月我來的時候,是一片嫣紅,現在卻換了一種鮮紫,周圍鑲了黃邊。但花鐘時間走不準,那時才下午五點,花鐘的時間卻指向八時半,這也許指出日內瓦人對時間的不在乎。這裏是世界上一個安靜的角落。
早晨的公園中,靜得出奇,鳥聲疏疏落落地由林間漏下來,迴盪在茂密的草地上。早起散步的瑞士人,手上多半牽着一隻狗,安閒地踱着。園圃中,枝椏上,吐出了紅紅的新蕾,我驚喜於這種紅色嫩芽的乍現,像新生嬰兒的臉,在常綠的亞熱帶是難得看見的,這使我依稀記起故園中那叢芍藥,在料峭的早春中迸現出一片嫩芽時,那種令人說不出的喜悅與興奮。
園中有幾株桃花與梨樹,濃密的紅花與白朵,搶盡了園中的春意。但這片早春的園林中,最能吸引我視線的還是那片無葉的樹木,在尚未披上綠裳之前,像模特兒一樣展示着它們原始的胴體。白色的樺樹露出了它那修長的軀幹,在一年中只有這時候才能看到它的本來面目。在這鳥聲與草色寒凝的早晨,這片尚未穿上翠裝的春林,為我勾出了一幅疏落有致的版畫小品。
本文選自作者散文集歸回田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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